高韦得了皇令,即刻点齐了人马后便出了皇城,直奔永安寺而去。而负责守卫皇城的便是御林军的几位副统领了。
御林军副统领共有四位,分别镇守皇城东南西北四方,直接对御林军统领高韦负责,受高韦节制,而这四位副统领分别是尉迟邢、丘瓒、亥茂以及容巽。
尉迟邢和亥茂一起送高统领出了东华门,两人见京城局势有变,脸色都微微有些凝重。
尉迟邢当中年纪最长的,三十又五,处事稳重,是高韦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尉迟邢遵从高韦嘱咐,严防谨守皇城安全,不敢有一丝懈怠,待高韦领着三百御林军出了皇城,尉迟邢便立刻下令关闭了城门,整装戒备。
跟随身后的亥茂难掩心中不安,开口询问道:
“尉迟兄,这京城可是要出大事了么?”
尉迟邢闻言,眉头一皱,正盛说道:
“莫要乱言,你我几人只需要好好守卫皇城安全,不负圣上所托、高统领信任才是,至于其他事情,不是你我可以过问的!”
亥茂忙点头称是,在皇宫里谨言慎行可是关系到身家性命的头等大事啊,在这些事儿上,莫要碎嘴子才是安身立命之道。
两人正低言攀谈之时,一队巡城人马从两位副统领跟前经过,已经礼仪规矩向两位副统领行礼后,领头之人便打算继续领着队伍前往巡防之处。
“慢着!”
尉迟邢见那领头之人有些面生,当时便心生疑虑了,又见此人手握长刀姿势有异,手握紧了自己腰间的宝剑,提防警惕着,随即试探道:
“你们是哪个营的,何人所属?”
那领头之人微微一怔,随机缓缓转过身来低着头,可嘴角却逐渐显现出丝丝杀意,答道:
“属下隶属西营,乃亥副统领麾下!”
“什么?”
尉迟邢脸色大变,正欲回过身去瞧身后的亥茂,却没想到,亥茂早已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地在他身后捅了一刀……
“你……”
尉迟邢蓦地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他没想到,亥茂居然会是叛贼!
尉迟邢也是武将出身,即便被亥茂从身后突施暗算,也还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丝丝地拽住了亥茂的手臂,亥茂吓得脸色发白,立马喊道:
“你们还在等什么,还不动手?”
不等亥茂催促,那领头之人也立刻扑了过来,无数短刀片刻之间没入尉迟邢体内,尉迟邢还来不及发出呼救,便被这群人一拥而上,拖入了偏僻之处,私下处决了。
而隶属于尉迟邢东营负责护卫东华门的这群守卫,也在同一时间,被隶属于西营亥茂的御林军暗杀干净,片刻之后,东华门上的御林军都是亥茂的手下。
瞧着尉迟邢那死不瞑目的神情,亥茂是又兴奋又恐惧,边笑着边大口喘着粗气,仿佛还未从方才的□□中回过神来一般,只听得他有些癫狂的说道:
“尉迟兄,富贵险中求啊,别怪为弟的心狠手辣,要怪只能怪你不识时务!”
是啊,凭什么那高韦便能成为御林军统领,要他们这几个无论是年龄或资历都超过他许多的将领俯首屈尊在其之下?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接下来就剩下丘瓒和容巽了!”
亥茂边说着,嘴角边露出诡异扭曲的笑容。
……
被紧急调至勤政殿周围护卫的南营副统领丘瓒,突然听到东华门处一阵阵喊杀之声,心中暗叫不好,东华门那定然是出事了。
丘瓒抽出腰刀,正欲带人前往东华门救援,却见亥茂似乎身负重伤,带着几个残兵落败一般往他这赶来,丘瓒心下大惊,何以逆贼能突破尉迟兄犹如铁桶一般的守卫,还打伤了亥茂,居然一路攻杀而来,都要打到御前了,这还了得?
“将士们,随本将军誓死护驾!”
丘瓒一声高呼,众将领命,纷纷跟随在丘瓒身后,同他一道构建起护卫勤政殿的最后一道防御圈。
丘瓒身先士卒,立刻奔到了亥茂身边以作接应,扶过了身受重伤一身是血的亥茂,丘瓒连忙问道:
“亥兄,究竟发生何事了?尉迟兄呢?”
亥茂狼狈不堪,虎目含泪,听到了丘瓒的询问,悲凄的言道:
“尉迟兄……尉迟兄被这群逆贼给杀害了!”
“怎么会?!”
丘瓒闻言,不禁悲愤不已,这些年来,他们四人情同手足,荣辱与共,却没想到,这片刻之间,便是天人永隔了。
丘瓒满腔悲愤化为一股复仇火焰,瞧着直追在亥茂身后的那支百余人江湖打扮的逆贼,眼中都欲喷出火来。
一把将亥茂护在了身后,丘瓒大喊一声:
“响箭示警,其他人随本将将这群逆贼剿灭干净,一个不留!”
“得令!”
丘瓒大喊一声后,首先冲杀入阵,与那些逆贼们缠斗在一处,才过片刻,便是血红遍染,尸横遍地,喊打喊杀之声不绝于耳……
闻得响箭示警,亥茂躲在一处心中暗喜,这响箭一放,便是召集附近御林军尽快前来支援,东营和南营大部分御林军都被派出皇城,护卫太皇太后去了,而高韦走前又带走了一批人。
如今宫中剩下的这五百御林军里,有将近一半都已经尽归自己麾下。而另一半大多都是北营容巽麾下,剩下的便是护卫殿前的丘瓒的人马了。
容巽负责太皇太后护卫早被派出宫去了,如今只要设计除掉丘瓒和北营的那批御林军,那整个皇城便会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了!
果然不出亥茂所料,没过多久,听到响箭示警的北营御林军便立刻往大殿这边集结,立刻便加入了对这群逆贼的剿灭战中!
御林军的蜂拥而至,顿时让战局优势似乎逐渐向着御林军这边倾斜。可原本以为这群只是一两百号人的一群乌合之众,应该很快便能剿灭的逆贼,却突然战斗力奋起,个个彪悍异常,杀气凌然,绝不像一般江湖草莽贼寇。
丘瓒虽然心中有异,可也是越杀越勇,绝不退让,因为他早已无路可退,在他身后是这个王朝的中心——皇帝和文武百官都身处其中的勤政殿,若是让敌人靠近勤政殿一步,那边是整个御林军的失职,是无论如何都难以洗刷的耻辱!
丘瓒身先士卒,死战到底,鼓舞了御林军的士气,两队人马厮杀在一起都杀红了眼,顿时血肉横飞,杀声震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战争顿时处于一种胶着状态,御林军的战力居然与那几百逆贼相持平,即便是伤亡也是对半分,谁都没能占到便宜。
丘瓒急于应战,来不及细想有多少人马归自己节制,若是他细细想来便会发现,他的人马加上北营赶来的人马合在一处最多也就三百余人,还有将近二百人马,却是在亥茂手里,而这将近二百人马,便是亥茂最后的王牌了。
亥茂见时机成熟,立刻让手下吹响了号角,将那二百御林军召集而来。
丘瓒见御林军后续涌来,心中大喜,还以为是来助战的,并没有太大防备,正欲下令重整士气,一举将这群逆贼剿灭,却没想到,这群御林军居然一冲入战阵,便开始疯狂的杀戮自己人?!
丘瓒心中大骇,隐约感觉这一切都不对头,猛地往亥茂那瞧去,却见他正一脸狡黠笑着回望着自己,丘瓒忍不住大声吼道:
“亥茂,你在作甚?”
亥茂哈哈大笑起来,得意言道:
“如你所见,正在诛杀逆贼!”
御林军自己内部出现叛乱,又有彪悍贼寇联合绞杀,局势片刻之间急转而下,丘瓒麾下的御林军开始抵挡不住敌人来袭,眼见败势渐现!
这时候丘瓒明白过来了,原来,这一切都是亥茂在从中作梗!
丘瓒不禁破口大骂道:
“亥茂,你这个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亥茂冷言以对,道:
“不,丘瓒,你说错了,真正的乱臣贼子,是你和高韦!”
丘瓒闻言,怒不可遏,原来这一切都是早已计划好了的阴谋,想来尉迟兄罹难,也是因亥茂之故了。
丘瓒平日嫉恶如仇,怎能容的下亥茂这个御林军中的败类继续苟活害人,大喊一声,道:
“亥茂,我杀了你!”
丘瓒一挥腰刀,便生生斩断了前来围堵他的御林军手中的长矛,也顾不上身上的创伤正兀自留着鲜血,一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愣是给他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来,直把亥茂吓得魂不附体。
只听得亥茂陡然间惊慌失措,不断挥舞着手臂,大声喊道:
“来人,来人啊,快,快杀死这个疯子!”
亥茂这一喊,便不断有御林军和逆贼之人抢道出来拦住丘瓒,而丘瓒早已是不要命的杀法,只知道杀光眼前之人,从不去格挡别人的攻击,比的就是谁先倒下而已。才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丘瓒便成了一个血人儿,都分不清身上的血是敌人的多一些还是自己的多一些了……
亥茂吓得仓皇逃往了勤政殿,那里有接应自己的人,只要有那人在,绝对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
亥茂就这般想着,放佛拉住了生命当中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边回头看着那追杀自己踏着无数尸骨而来的疯子丘瓒,边双脚发软地不断爬上御阶。
丘瓒见亥茂逃得越来越远,而且还是往勤政殿那去了,他如何能容忍亥茂再踏入勤政殿半步,从阻拦自己的叛军手中抢过了长矛,毫不犹豫地便往亥茂身上猛地投掷过去。
亥茂吓得脚上一滑,整个人都跌到在御阶上,摔得是鼻青脸肿,还磕破了下巴。也因着他这一摔,反而躲过了夺命一劫,那长矛只是把亥茂的盔帽给打了下来,登时,亥茂披头散发,真正算是狼狈不堪了……
亥茂惊恐地急忙爬起身来,开始没命地往勤政殿上跑,边跑着边喊道:
“司马将军快救救我,司马将军快救救我啊……”
眼见着亥茂将要跑到大殿门外,丘瓒怒发冲冠,舍了那早已被砍钝了的腰刀,提了根□□,也跟着冲了上去,他即便是死也要杀了这个乱臣贼子,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
大殿内,斥候刚一上报紧急军情,满朝文武顿时炸开了锅一般,惶恐不安,议论纷纷,开始有大臣不断建议小皇帝立刻起驾暂时离开勤政殿躲避以策万全。
小皇帝年纪还小,哪里见到过这种阵战,早已吓得脸色发白,瑟瑟发抖,不知言语了。
再次君臣都以惊慌失措之际,那独孤輳倒是率先走了出来,声如洪钟,振聋发聩,只听得他昂首挺胸,阔步言道:
“文武百官,如此惊慌失措,成何体统?陛下安心,只要有我独孤輳在,绝不会让那群逆贼踏入勤政殿半步!”
可话音刚落,这独孤輳又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这才刚稍微稳定下的局面,片刻之间反而更加混乱,越演越烈了。
满朝文武纷纷议论着,独孤輳都这样了,又如何受得住勤政殿,要是那群逆贼打进来,那哪还有活路啊?
顿时,百官不断上奏,你一言我一语,言道:
“陛下,还是请陛下暂且离开勤政殿以策万全!”
“是啊,陛下龙体要紧,这些逆贼便留给御林军处置吧!”
“臣等定然会护持着陛下左右,请陛下赶紧离开此地吧……”
……
“闭嘴,都是群愚蠢之徒,勤政殿乃是皇宫之中最高所在,据高地而对下敌,易守难攻,离了这勤政殿,你们觉得还能退到哪里去?”
左丞相高钦怒斥一言,便让满朝文武噤若寒蝉,不敢再度言语了。
而右相贤王萧衍也没了往日般的沉默不语,言语之间依然不温不火,道:
“左丞相所言极是,身为北魏臣子,怎可怂恿着君主逃离勤政殿,舍弃宗庙社稷?这并非忠臣所为啊!而且那群逆贼不是还没攻入勤政殿么,各位要相信高统领麾下的几位副统领才行啊!”
贤王萧衍一言,便将高韦给牵扯出来了,如今这逆贼都攻入皇宫了,即便勤政殿毫发无损,他高韦也是难辞其咎,身为高韦父亲的左丞相高钦,又如何能逃脱责难?
高钦听到萧衍这番说辞,明里是在帮高韦说好话,可暗里他心里都清楚,萧衍这是笑里藏刀,这是在他高钦背后捅刀子呢!
高钦目光依然锐利,只是脸上面无血色,他心里非常清楚,今日便是他们高家的生死大劫了,从高韦带兵走出皇宫那一刻开始,高家便已经是刀悬头顶,危机四伏了。
若是逃不过,高家也许就会在之间被夷灭三族,万劫不覆!
高钦一念至此,只觉得万般皆苦,无论权势、、还是执念到头来皆是虚幻,面对生死之时,便会变得毫无意义。
真没想到,他高钦居然会在这生死存亡之时,才真正懂得这个道理,世事果然皆有因果,循环往复,诚不欺人啊!
他,高钦,曾经为了所谓的家族荣耀,而做过一些违背良知的事情,放弃了自己曾努力追逐着的理想,舍弃了一些非常重要的东西,走到了今时今日,成为了这个王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
可如今却落到了这么个任人宰割的地步,也算是罪有应得吧!
可那些孩子,又是何其无辜啊?
高钦的目光突然变得悲伤起来,微微侧过头去瞥了一眼他那一直被人瞧不上眼的侄儿——高辰,这些年来,他确实是受委屈了。
可不经一番风彻骨,那得梅花扑鼻香呢?
若高辰不是高家的长子嫡孙,他绝不会对他如此严苛;若不是对身为庶子的不甘愤恨,也许他也不会将这份痛恨,从恨着他的兄长高镇继而转移到兄长的儿子高辰身上了吧……
那孩子其实很好,比他这个做叔父的要强得多了,只可惜,是他的自私把这一切都毁了啊!
望着那一脸茫然神色的高辰,高钦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想法,想着即便到了这最后,自己这个叔父,还能为他这个侄儿,再做些什么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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