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仿佛很漫长,沉沉的,头有些痛。荣昭嘤咛一声,秀丽的远山黛缓缓舒展开,慢慢睁开眼睛。
清醒的那一刻,血腥的味道直冲到鼻子里,入目是鲜血淋漓,她惊然坐起来,才发现她和荣老太太都置身在一片血海中。
她推了推荣老太太,“祖母?祖母?”没有反应,她又用力的摇一摇,“老太太?老太婆?”依旧没有反应。
荣昭竭力控制手指的颤抖,探一探她的鼻息,手指狠狠一抽,迅速缩回来。
老太婆没气了,死了。
“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荣昭喃喃,她茫然的环顾着四周,窗门紧闭,连风都透不进来。
她的目光一点点蔓延,直到老太太的肚子上才停留下来,一把匕首插了进去,只剩下一个刀把露在外面,而她的手正握着刀把。
她的手被荣老太太紧紧攥着,僵硬的挣脱不开,她掰着她的手指,想要挣脱桎梏,然而就在那一瞬间,房门的大门打开,在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眼睛所看到的就是她拿着刀杀死了荣老太太。
“荣昭,你做了什么!”荣侯爷的面色瞬间苍白,连呼吸都几乎被夺了去,且怒且恼的瞪着荣昭。似乎是一时承受不住,他身子还微微晃了晃。
荣昭掰开最后一根手指,双脚一瞪,远远的离开老太太的尸体。
“不是我,不是我杀的她。”她惊惶摆手,双手却满是血迹。
今日荣侯爷宴请的就是丁家的人,他们在前院说了会儿话,想着过来看看老太太,可谁知竟然见到这骇然的一幕。
丁智恩,也就是霜父,他疾步跑到荣老太太身边,探了探气息,尸体还是温热的,但已经没了气。
“已经死了。”他道。
众人猛吸了一口气,皆用惊恐的目光看向荣昭。
荣昭苍白如纸,一个劲的摇头,“不是我做的,我醒来后她就已经死了,不是我。你们不要看着我,不是我杀了她。”
丁智恩瞪大了两个牛眼珠子,怒目荣昭,指着她,声音厉色喝道:“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想不到却这般心狠手辣,连老人家也不放过,”
“你不要含血喷人,我说了我没杀人,我没有!”荣昭冲他喊道,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往后推了几步,孤立无助的模样让人看着都心疼。她轻喃,又似委屈。“我没有杀人,我没有,你们不要冤枉我。”
“所有人都亲眼所见,你还说你没杀人?”丁智恩恼怒道,他上前一把抓住荣昭的手腕,“你看看你的手上,全是血,这就是证据。走,你现在和我去见官。”
荣昭甩臂,大声道:“我说了我没杀人!你放开我!”
另一个丁家的人也站出来,“二叔,抓她去告官,她逼死霜霜不算,现在连姑奶奶都杀了,不能放过她!”
“杀人偿命,让她给姑奶奶偿命。就算是王妃又如何?难道王妃就可以随意杀人吗?”丁智恩的儿子也叫嚣着。
看着荣昭被逼,荣曜可不干了,冲出来就推开丁智恩,将荣昭护在身后,冲着众人喊道:“你们耳朵聋了,没听见我姐说她没杀人吗?她说没有就没有,你再说她杀人,爷我现在就要了你们的命!”
他回身握住荣昭的肩膀,他从小到大就没见过荣昭这样被逼迫过,像个可怜的小兔子,“姐你别怕,有我在,谁也动不了你。”
“阿曜我没杀人。”荣昭心里又是生气又是委屈,气的都快哭出来了,但她那性格,又岂是会示弱的。横扫所有人,态度强势道:“我都说我没有杀人,你们为什么还冤枉我!我为什么要杀她,我有什么理由?”
“还需要理由吗?你和老太太不睦已久,谁不知道?亏的老太太这几天说你的好话,她真是瞎了眼,没看清楚你这么心狠手辣,连她的命都要。”
“那要真的像是说的老太太为我说好话,我感谢她还来不及,为什么要杀她?你不觉得你说的话前后矛盾吗?”
丁智恩语凝,转而冲荣侯爷使劲去,颇有几分咄咄逼人的架势,“荣侯爷,这事可是你亲眼所见,你可不能包庇凶手。不能因为她是你的女儿,你就徇私枉法。”
“本侯何时徇私枉法了?”荣侯爷脸色峻冷,一句话震的丁智恩有话也堵在心口。荣侯爷沉沉气,看向荣昭,问道:“昭昭,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在老太太身边?”
荣昭有种说不清的感觉,“我——我不知道。”
“你一句不知道就将什么都推脱掉了?”丁智恩的儿子咬着荣昭丝毫不放。
荣昭道:“我怎么推脱了?我根本就不知道。那个时候老太太睡着,我就在外间等着她醒来再伺候她吃药。可是等着等着我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在老太太身边,她也已经死了,然后你们就进来了。我什么都没弄清哪,你们就说我是凶手。”荣昭越说越激动,“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她不是我杀的,不是我!”
荣曜轻抚着她的肩膀,朝着诸人厉喝,“你没听明白了吧?我姐她根本就没杀人!”
“虽然我也不希望六妹是凶手,但这话怎么听着都觉得不对。难道六妹妹的意思是老太太自杀来陷害你吗?或是还有其他的凶手?”在这个时候蒋伯坚突然幽幽的出声。荣曜喊完,房间里一阵寂静,此时突兀的出现这样一道不阴不阳的声音,整个气氛都透漏着怪异。
他四处环顾了下,“房间里就你们两个人,如果有别的凶手恐怕也没地方藏吧。”
荣晚当着众人推一推他,维护荣昭道:“不要胡说,六妹妹绝不可能是凶手。虽然以前六妹妹和祖母有过争执,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不相信六妹妹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她抿抿嘴,“除非你们找到人证物证,否则莫要冤枉了六妹妹。”
蒋伯坚低垂着眉目,“我也是有什么说什么,六妹说她什么都不知道,这确实是让人匪夷所思。”
“还是蒋大少说了句公道话,这说辞实在令人难以信服。”丁智恩扬脸道。
荣二爷左右观看,问道:“伺侯老太太的人哪?她们是贴身伺候老太太的,应该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说着一溜烟的人就聚了上来,“奴婢们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老夫人睡午觉,我们不便在内室伺候,怕惊扰了她,所以都去做自己的事了。”
一个容长脸的丫鬟回道:“六小姐不用我们伺候,奴婢给上了茶水和糕点便退下了,只留给下孤鹜姑娘和六小姐。没多时,奴婢就看见孤鹜姑娘独自离开,也没注意屋里的事。”
说着她瞄一眼荣老太太,啼啼哭了起来,“没想到,一个没留神,老妇人却——”
荣侯爷扫了一圈,问道:“孤鹜哪?”
无人回应,众人互相看看,都没看见她。丁智恩冷冷一笑,“不会是她杀了老太太,然后嫁祸给自己家的小姐,再畏罪潜逃了吧?”
很明显他说这话是反讽的意思。
丁智恩父子真可谓是一唱一和,他爹刚说完,儿子又道:“也或许是杀人凶手支开人好方便动手哪。”
“胡说八道!”孤鹜正好走到门口,听到这句话,大喝了一句。其实之前就过来了,只是晚了一步,一直跟在后面。她看事情不妙,也没出头,悄悄的趁着没人注意将夜鹰叫了来。
孤鹜不卑不亢,对着荣侯爷屈膝,娓娓道:“我们头午过来,恰逢碰到三小姐和三姑爷。三小姐说老夫人在睡觉,我们家王妃不敢打扰,于是就坐在外间等着。”
这个时候她称呼荣昭为王妃,也是提醒所有人,他们在这审问的不单单是荣侯府的六小姐,还是楚王妃,圣上的儿媳妇。
“王妃一向畏热,衡暮斋又因老夫人身体有恙而不能放冰,所以王妃潜奴婢回栖梧楼去拿冰,奴婢这才离开。”孤鹜说的分明,没有一丝慌张,她瞥向丁智恩的儿子,凛冽之色顿现,“何来支开一说。”
那小子是个孬货,孤鹜一个冷眼打过去,他就禁不住打个哆嗦,屁都没敢再放。
丁智恩斜了眼儿子,真是没用,连个下人都怕。他可不怕,指着荣昭,“一个小丫鬟有什么问的?事情已经很明确了,当时房子里就她和老太太两个人,老太太死了,不是她还是谁?”
话音一落,一把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夜鹰看着他,“你手指指着谁哪?以后我们王爷不在京我们王妃就好欺负是吧?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脑袋搬家!”
丁智恩脖子一僵,一动不敢动,心中惧怕,却觉得在这么多人面前夜鹰不敢动手。他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剑刃,逞强的喊道:“你们楚王府就能杀人不偿命吗?楚王,楚王又如何?就算他在京,我也不怕。我就不信,你们楚王府的人杀了人就可以逍遥法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