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人家闺女，哄到俺家大棚里去了，就......嘿！这小子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他和二妮隔三差五就来那么一回，完事了就给二妮吃那什么避孕药，也不知道他哪里买的。谁知道就在前天晚上，二妮鼓起来的肚子被她姑发现了，在他爹归祥的逼问下，她才说了实话。嘿！......这不，当天晚上，归祥就拖着他家二妮，黑着脸找上我家门了，非要我家驴蛋子当面写下祸害他闺女的事。他这是要拿，拿什么，什么证？”

　　“证据。”赵丰登道。

　　“对，证据！他这是要拿证据呢！他是要把驴蛋子送去坐监呢！你说，你说，他可真够狠哪！他——”

　　“嗨！嗨！打住！打住！你说什么？你说归祥他狠是吧？他家二妮今年多大啦？”赵丰登盯着老驴问。

　　“十六。”驴蛋子不敢抬头，怯声道。

　　“那你今年多大啦？”

　　“18。”驴蛋子依然不敢抬头看赵丰登。

　　“那前年，二妮多大？”

　　“14。”驴蛋子道。

　　老驴恶狠狠瞪着自己的儿子。

　　“要是二妮是你闺女，她才14就被人祸害了，还被搞大了肚子，你会怎样呢？”赵丰登看着老驴问。

　　“我，我，我知道，驴蛋子他闯了大祸了，可，可我，我答应赔给他钱的，我给他200块钱，可他不要，非得把驴蛋子送去坐监。我，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找大哥你的。”

　　坐在窗跟下的赵保安知道，老驴叔和驴蛋子父子俩是出了名的抠，而且惯于见风使舵，见人下菜碟，父亲赵丰登当村支部书记那会儿，老驴叔是家里的常客，逢年过节总有果菜鱼蛋之类的农产品送来家里，父亲在家时，那是坚决不收的，但母亲张彩云却会背着父亲收下。

　　就因为收礼问题，父亲赵丰登和母亲张彩云不知闹过多少的不愉快。老驴叔摸清门道后，总是选在赵丰登不在家时来送礼，张彩云收下礼物后，并不马上告诉赵丰登，而是当礼物被吃掉或用掉后才让赵丰登知道。为了这事，赵丰登曾经多次告诫妻子，甚至冲她发火，但作用不大。由于赵丰登比起妻子大了13岁，一直以来对妻子疼爱有加，这就给她惯出了一些坏毛病。

　　由于家里子女多，负担重，作为村支部书记的赵丰登整天忙于村里事务，张彩云只能把自己当男性壮劳力使唤，也把子女们当壮劳力使唤，家里却依然紧巴，入不敷出。在这种情况下，哪怕一点点外来的周济，对她这个家庭主妇来说，都是一种不小的诱惑。张彩云知道，自己丈夫这些年来对于老驴家的帮助并不小，逢年过节的收他家点礼物，并不为过。

　　然而，张彩云收了人家礼物，事后若给赵丰登知道了，当礼物已经无法归还送礼者时，他只有以物易物或给人家钱作为补偿，这就令张彩云感到心疼而不解，无论赵丰登如何跟她讲道理，她都听不进去，这就使得两夫妻关系经常有些紧张，张彩云的暴脾气和动不动向子女（特别是最调皮的赵保安）动手，就跟家庭压力过大及张彩云经常感到心里不平衡有关。

　　自从赵丰登从村支部书记位置上退下来后，以老驴为代表的几个经常送礼的就再也不登门了。他们开始成了赵友谊家的座上客。赵丰登问老驴为什么不去找赵友谊帮忙，老驴起先吞吞吐吐的，似乎难以启齿，后来咬咬牙说出实情。原来，自从村里欠遍周边所有饭馆的酒菜钱后，赵友谊知道老驴父子种大棚发了，便动不动向老驴借钱，3年来，老驴已经借给他800多块，他却从来没有要还的意思。老驴见赵友谊的口是个填不满的窟窿，就开始慢慢疏远他，不但再也不敢去他家，平时还想方设法躲着他。在这种情况下，驴蛋子的事，要是去求他赵友谊，那他肯定会狮子大开口，不把老驴的家底榨空，他就不是赵友谊。

　　赵丰登本就看不上老驴这种人，又见驴蛋子确实闯了大祸，火就不打一处来，沉着脸道：“他村支部书记兼村主任都没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你驴蛋子这孽也不是作了一回了，你是自作自受，谁也帮不了你。

　　驴蛋子始终盯着自己的脚尖不吭气，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老驴带了哭腔，眼睛都红了，赵丰登依然在加料：“驴蛋子作的这孽，要是放在前年，他就算有3颗脑袋，都不够砍！这事发生在今天，也就是坐他几年监，你就烧高香吧！”

　　“不能坐监啊！驴蛋子要是做了监，她娘，她娘就......”老驴禁不住真的像头老驴那样，呜呜呜地哭起来，哭声雄浑，还似乎带着低音炮效果，令人不忍旁观。

　　驴蛋子怕冷般缩缩脖子，依然盯着自己的脚尖，一声不吭。

　　“行啦，行啦！”赵丰登知道老驴的老婆有着严重的心脏病，知道老驴的潜台词是，要是驴蛋子坐监的话，怕自己老婆承受不了，弄不好会发病不治。

　　“哥哎，你肯帮驴蛋子啦？”老驴一团死气的眼里有光亮泛起。

　　“唉！”赵丰登看看还是那副死相的驴蛋子，再看看简直把他当成了救星的老驴，道，“我试试吧！”

　　“我知道归祥他最听你的话，你一出面，肯定行！”见赵丰登冷冰冰盯着自己看，已经面显活泛的老驴和抬起头嘴角有了笑意的驴蛋子一下子又低下了头。

　　老驴啪的一声踢在驴蛋子大腿上，喝道：“还不快谢谢伯伯？个杂碎！枪毙你都不为过！”

　　驴蛋子依然不敢看赵丰登，嘴里瓮声瓮气道：“我肯定改，再也不会干这事了。谢谢伯伯！”

　　“首先说，我可不一定帮得上忙，我只能试试看！要是帮不上忙，你们爷俩可别怪我！”

　　“哪能呢！哪能呢！”老驴忙道。

　　“你们先回去吧，等下我会去趟归祥家，什么结果，我都会告诉你们的。”

　　见老驴父子千恩万谢的，赵保安知道他们就要出来了，便起身回到自己房间。

　　在赵丰登的调解下，老驴最后赔了归祥家800块钱，这事就算了了。

　　5年后，驴蛋子娶了老婆，但没过半年，他老婆就因病去世了。

　　到了1992年7月，归祥家的二妮竟然跑到驴蛋子家，跟驴蛋子过起了夫妻生活，无论归祥如何规劝，二妮都不听从，只得由她。

　　一年后，二妮嫁给了驴蛋子，竟然不是一般的贤惠，跟丈夫和公公搞起了大棚种植和养鱼，勤劳简朴，任劳任怨，成了发家致富的典型。

　　后来，老驴家成了村里第一个盖三层小楼的农户。

　　这都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