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智斗
院里的梧桐树和白杨树被风吹得簌簌哗哗,吴军明年届八十的父亲吴佩玉躺在客厅那张古董级的竹制躺椅上,听着院里大自然的乐章,很快眯了过去,嘴角还挂着浅淡的笑纹。
村主任吴军明正一个人坐在父亲对面的茶几上喝茶,蓦然抬头间,发现父亲吴佩玉额头上竟然多了张黄纸,他感到奇怪,就站起身,来到父亲面前,发现父亲额头上贴着的,是张符咒样式的黄表纸。
吴军明仔细端详,发现那黄表纸遮住了父亲的大半个面部,上面竟然有着血红色的文字,醒目而诡异: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大树伐光,家运败光
谁敢造孽,三代灾殃
“父亲将这么一张符咒贴在自己额头上,是什么意思呢?”吴军明不禁想到了村里砍树筹集资金的计划。对于村里砍树一事,吴军明的父亲一直不同意,半个月来,他一直在跟儿子叨叨这事。
由于吴军明是个孝子,他发现每次跟父亲争论这事,父亲都颇为激动,他怕父亲万一心脏病发作,就尽量回避这事。就在昨天晚上,父亲再次问起这事,吴军明说还没定下来呢,说这事是乡里的意思,也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先等等,看看其他村的情况再说吧。
吴军明知道,父亲坚决反对砍树,却又不想跟自己关系闹得不好,近段时间来,他的气色和精神状态都不太好,这令吴军明异常纠结。
“难道是父亲为了阻止自己砍树,故意弄来这么张东西贴在自己额头上,目的是为了警示自己?”吴军明决定叫醒父亲,问个清楚。
当吴军明打算俯身叫醒父亲时,吴佩玉竟然扭动了下身子,伸手摸了把脸,将纸符抓在了手里。
睁开眼睛的吴佩玉蓦然看到儿子站在自己面前,诧异地看了儿子一眼,再看手里的黄纸符,似乎看不明白,又以询问的目光看向儿子:“干嘛呢?”
“您手里的东西?”吴军明同样一副询问的神情。
“这是什么?”吴佩玉问儿子吴军明。
“您,您自己不知道吗?”吴军明狐疑地看着父亲。
“我怎么会知道?”说着,吴佩玉开始仔细打量那张字符,看完后,盯着儿子问:“这张东西,不是你弄的?”
“我?我怎么可能?不是您,您自己弄的吗?”
“混账!我自己弄这么张东西干嘛?诶,不对啊,我也就是眯了一下,没几分钟吧?我躺下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这张东西啊,刚才谁进来过啦?”
“谁进来过啦?没人啊!”
“真不是你弄的?”吴佩玉问儿子。
“嘿!我弄那么张东西干嘛?真是邪了门了!”吴军明嘟囔道。
吴佩玉见儿子似乎还在怀疑自己,就明白这张东西肯定不是儿子搞的,也觉得他没道理搞这么张东西,就再次把字符拿在眼前看,看罢苦苦思索起来。吴军明则往门外走去,看到妻子和母亲正在院里老白杨树下做针线,就问她们有没有人进屋过,妻子和母亲都说没有,问他怎么啦,他说没什么,扭头又走回屋里。
“这肯定跟你们要砍树有关。”吴佩玉道,“我早就跟你说过,砍树这事不可行!这张东西,肯定有蹊跷。”
“真是怪了,也没人进来过啊!这东西,怎么就,就贴到了您脑门上了呢?”吴军明依然充满疑窦。
“你还认为是我自己贴的,是吧?我是反对你们砍树,可我,我也不至于搞这么一出吧?”
“那是怎么回事呢?”
见儿子并不吭声,脸色极为难看,吴佩玉道:“不管怎么回事,明摆着,这树是决计不能砍了!”
“这事肯定有名堂,再看看吧!”吴军明似乎依然不甘心放弃砍树。
“还看看,还看看!还看什么呀?”吴佩玉把字符递给儿子吴军明,“不管这张字符是哪里来的,怎么来的,单看这首打油诗,就不是寻常人能够写得出来。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老祖宗栽下这些树,可不就是为了荫庇子孙么?你们这一带头砍树,用不了几年,那些成材的树木就会被砍光,老祖宗的荫庇就没了,可不就成了‘大树砍光,家运败光?’‘谁敢造孽,三代灾殃’,树要是被砍光了,那造孽的是谁呢?难道不就是你们这些带头砍树的人?”
“那都是迷信,您老也信?”吴军明不以为然道。
“混账!”吴佩玉被儿子的话惹火了,挣扎着要从躺椅上站起来,却因为手脚有些发抖,支撑乏力,嘎吱一声又坐回躺椅上。儿子吴军明见状,赶紧扶住父亲,却被父亲将手挡开:“迷信?这也叫迷信?你以为我老糊涂啦?什么是迷信,什么是科学,我都分不清啦?你们把树砍光了,咱村子会变成啥样?咱山岭崖坡会变成啥样?咱白沙河会变成啥样?你作为一村之主,这些,你都考虑过吗?还迷信?还说不定,是谁迷信呢!”
见父亲因为激动,剧烈地咳嗽起来,吴军明赶紧为父亲轻轻拍打背部,一叠声赔起不是:“爹您别激动,您别激动,我错了,我错了,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也别敷衍我,我要你说真心话,你难道,真的不知道,你这一砍树,会引发怎样的后果?”
“就算咱村不砍,其他村,未必不砍,到时候,还不是......”吴军明嗫嚅着。
“他们是他们!他们造孽,你就跟着他们造孽?”吴佩玉气得白花花的山羊胡子抖个不停,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您别着急,也别生气!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说服村里的党员干部。”吴军明妥协道。
“我也不是逼你,你自己,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么个理?”吴佩玉喘息着,重新在躺椅上躺好,闭上了眼睛,没过多久,却又突然睁开道,“对了,你去问问,咱村里,还有,周四围庄,那些村干部,他们就没收到,这么张东西?”
“好吧,我去问问他们。您别生气啦,万一气出个好歹。”说着,吴军明心事重重地走出门去。
走到院里,吴军明再次问母亲和妻子,到底有没有人来过家里,吴军明母亲说肯定没有,吴军明妻子却说,大门口好像有人来过,却没有进来。妻子问吴军明为什么又跟公公争吵,难道还是砍树的事,吴军明摇摇头。母亲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吴军明还是摇摇头,说没事,说完走出院门。
经过了解,吴庄村所有的村干部家里,都发生了与吴军明家类似的事情,都是在他们长辈额头上发现了同样的字符。
不仅吴庄村,在全县所有已经在砍树的或正准备砍树的村子里,几乎所有的村干部家都出现了类似的怪事。由于这种事涉嫌宣扬封建迷信,再说,上面领导也不可能相信,村干部们都不敢把这事上报,只是互相间议论猜测,却也无法得解。
由于以吴佩玉为首的村干部家人坚决反对砍树,原本已经准备在近几天砍树的吴庄村,暂时将砍树计划搁置,其他村子见吴庄村没了动静,准备砍树的村子暂停了砍树计划,已经开始砍树的村子也暂停了砍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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