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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几日绵绵细雨过后,天空终于露出一丝阳光,大地水汽蒸腾,升起一层薄薄晨雾,如同少女掩面的轻纱,朦胧轻柔又神秘优雅。
今日是于相约之期,云飞扬早早来到风雨亭,伫立亭中,他望着渭水河两岸,商铺鳞次栉比,人来人去,河中乌篷船随波缓缓而行,船夫偶尔还会即兴高歌几句,早已过了约定时辰,却迟迟不见期待中的那个倩影,云飞扬不觉有些迟疑,那女人心中之恨真的够深吗?
如果她不肯跟自己合作,那势必不能留她性命,虽感叹她命途坎坷,也欣赏她满腹才华,更倾慕她绝世容颜,可即便如此,她的性命跟自己雄心壮志比起来,还是显得微乎其微。
蜀国地小人稀一直臣服于镇阗,经过几代国君努力,如今兵强马壮实力不可小觑,早已有了逐鹿中原之心,之所以还向镇阗俯首称臣,不过是顾忌它庞大的躯壳和后方的南诏。
此次借着护送贡品来到建安,通过明察暗访,基本已经摸清了这个国家的情形,如今的镇阗已是金玉其表,败絮其身,表面风光已经无法掩饰其内部残破,加之国主昏庸,奸臣当道,想不被灭都难!
云飞扬感叹自己赶上了好时光,有机会展露雄才伟略,成就千秋霸业,啊!你可千万别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阳光虽明媚,但微风拂过,依旧夹着丝丝寒意,午膳时间已过,苦苦等候的人还没露面,云飞扬的贴身侍从董卿显得有些疲惫,更替主子鸣不平,从来都是女人等他,他何时等过女人?
“公子!咱们已经等了这么久,看样子那女人是不会来了!”
云飞扬呵了呵双手,漫不经心道:“罢了,是我对她期望太高,一个女人一旦付出所有真心,即便被伤得体无完肤,心底依旧放不下那个男人!”
董卿正要答话,忽闻身后传来一个冷清女声:“公子此话似乎太小看女人了!至少奴家不会!”
云飞扬虽未回头,但脸上却已然展露笑颜,她最终还是来了,不知为何?对她的到来,不仅仅是兴奋,似乎还有一丝高兴和安心。
“你是这个世上,唯一能让本公子等如此之久的女人!”云飞扬剑眉一挑,趾高气昂走到跟前。
凤目潋滟,吐气如兰:“那公子觉得值吗?”
被她这么一问,云飞扬忽觉心神一阵激荡,身为一国太子,又风流倜傥,身边萦绕的美女数不胜数,游走花丛多年,从来都是虚情假意,还未尝过心动是何感觉?今天面对这个浑身洋溢着神秘气质的女子,云飞扬竟感到迷离起来。
“值!当然值!”云飞扬一面说,一面霸道地捏住下颌,将她头高高抬起,语气凌厉而暧昧:“就这样!保持现在的状态,去做你想做的事,去讨回你要的公道!我不仅要你红颜如玉,还要你红颜倾国覆天下!”
做我手里的利刃吧!做我最耀眼的那颗棋子,用你倾世容颜和魅惑柔情,成为祸水红颜,为我打开那扇功成名就的大门,助我登上权力巅峰!届时,我将携子之手,笑看天下风云。
然,时事变幻莫测,宛如棋局,下棋之人手握棋子,运筹帷幄,排兵布阵,人如棋子,棋子如人,下棋之人摆布着棋子的命运,棋子决定着棋局的变化,在这水乳交融的境界里,孰为棋子孰为下棋人?谁又分的清呢?
初春时节,天气乍暖还寒,入夜之后更是清冷无比,子时刚过,就连打更人都蜷缩在城墙根下,守着那一堆微弱柴火瑟瑟发抖,偌大的建安城家家门户紧闭,偶尔几声犬吠,显得黑夜更加寂静狰狞。
一弯玄月在云层里忽隐忽现,一个不速之客悄无声息跳跃在飞檐翘脊之间,他身手如狡兔般敏捷,目光比冰雪还寒冷,朝着琉璃馆方向飞驰而去。
今夜,琉璃馆生意十分冷清,因为朝廷要在东华宫宴请蜀国太子,朝臣们皆要作陪,就连雍楚淮都被召入内廷,这让连月来操劳不已的着实清闲不少,早早吩咐众人打烊休息,自己则窝进房间,坐于灯下静静思考着云飞扬今日所说的话。
一声叹息,她有些颓废地挽起额前乱发,虽然答应了云飞扬的提议,可从内心深处来说,她还是十分踌躇和犹豫,并非对雍楚泽还有眷恋,而是心疼本就在水深火热中煎熬的百姓,再遭战乱之苦。
抬眼看着铜镜中的影子,她不觉迷惑,这真的是自己吗?从前渴望而得不到的美丽容颜,如今就在脸上,不仅没有给自己带来丝毫快乐,反而平添无限烦恼惆怅,甚至于,她根本就不想有此等际遇。
如果......如果当初没有代嫁入宫,如果一直心如止水,没有对他怦然心动,如果没有那一句池上觅残春,嗅花落,如果没有那份飞蛾扑火的决心,如果月芽儿还活着,如果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该有多好呢?
只可惜,人生没有如果,一切都是天定宿命,正如佛祖所说:因者能生,果者所生,有因则必有果,有果则必有因。
雍楚泽,吾高高在上的皇,不论你我之间有怎样的因果联系,今生我们注定要纠缠在一起,宿命也好,恩怨也罢,是你种下的孽,是我要讨的债,等着吧......很快!很快我会让你见到一个涅槃重生的,一个红颜倾国覆天下的妖姬。
还沉浸在纷乱的思绪里,浑然不觉危险来临,黑衣人左右观察了一阵后,率先跳入了酒楼后院,不一会儿,火苗在柴房燃起,黑衣人随即又摸进了琉璃馆旁边的巷子,那里正是所居的宅院。
一些响动惊醒了睡梦中的小翠,她睡眼朦胧撩开帘子走到跟前:“主母......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睡呀?”
“我已经习惯晚睡了,倒是你!天儿这么冷,穿这么一点点跑出来,不怕着凉啊?”看着衣衫单薄的小翠,轻声斥道。
“哦......那我回房去睡了......”小翠打着哈欠,揉了揉眼睛,正当转身之际,大门突然被人撞开,一个蒙面黑衣人冲了进来。
惊讶万分,一把将小翠拉到自己身后,厉声质问:“来者是何人?”
“你就是红漪?”黑衣人冷冷问道,一惊,对方竟然是个女人。
“我就是红漪,不知阁下尊姓大名?深夜至此有何赐教?”
“哼!赐教不敢当,无名小辈不提也罢,今夜来此,是奉主上之命,取尔性命!”黑衣人语气清淡,仿佛取人性命是件稀松平常之事。
一听对方来者不善,脑子里开始飞速旋转起来,自己在宫里深居简出多年,虽得罪了不少人,但至少是以死人身份出来的,经营琉璃馆这段时间,自问待人处事宽和厚道,应该没有结下仇家才是,究竟是何人要自己性命?
“红漪手无缚鸡之力,自然不是女侠对手,敢问尔等主上是谁?至少让我做个明白鬼!”想探明对方身份。
“这个你就不必知道了,你只需要知道,女人太漂亮不是什么好事,特别是你这种风尘女子!”黑衣人说完,根本不给说话机会,抽出腰间明晃晃的匕首,恶狠狠走了过来。
和小翠被堵在房间里,根本没有逃脱的机会,千钧一发之际,小翠不知哪来的勇气,竟然一把扯开挡在身前的,朝黑衣人一头撞了过去,事出突然,谁也没料到一个小丫头会做出如此举动,而且气力之大,将黑衣人狠狠撞出一尺开外。
“主母!快跑啊!”小翠回头,朝着惊恐万分地大喊,这才让她如梦方醒,情急之下,顾不得许多,朝着黑衣人身后的房门夺路而逃。
黑衣人欲起身去追,却被小翠死死拽住腿,动弹不得,眼见消失在走廊尽头,她怒气攻心,狠狠一掌朝小翠的天灵盖劈了下去。
与此同时,冲到大门口的意欲去找人求助,却意外发现琉璃馆此时火光冲天,根本无路可走。
她当即就懵了,旋风龙还有琉璃馆上上下下的侍从们统统都住在里面啊!可为何听不到一丝哀嚎求救之声?他们都怎么了?
“你一定是在想,怎么没人呼号求救是吧?”
黑衣人的声音乍然响起,猛然转身警惕地盯着她,一步步往后挪:“为何?你为何要这么做?我们跟你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望着火光冲天的琉璃馆,黑衣人的双眼中闪过一丝哀怨,幽幽道:“我在放火前施了一些迷烟,他们不会感到痛苦的!”
如此冷漠又毫无人性之言,让心里的愤怒彻底爆发出来,愤怒使她有了勇气,不再畏惧和害怕,紧紧捏着拳头,她一步步走向黑衣人,用尽全身力气朝她挥拳而去,却被死死箍在半空中,她那点儿力气,那能跟江湖杀手对抗?
“有事冲我来好了,为何要对付那些无辜之人?他们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如此残忍?你简直就是畜生……”徒劳地挥舞着双手,尖声咆哮。
“这句话,当初我也很想问,可是......没人回答我,老天也没有,这个世道,好人不一定有好报,下辈子投胎,别再做人了!做人......太辛苦!”黑衣人的话似乎不是在对说,而是在对自己说。
就在她二人纠缠之际,远处清波楼顶上,还立着几个人影,遥遥观望着这边的动静,琉璃馆冲天火光很快就会引人注意,董卿有些担心地向云飞扬进言:“公子,那女人估计快撑不住了,咱们再不出手,等会儿救火的人一多,咱们就不方便行事了!”
冷眼旁观了多时的云飞扬,这才呵了口气,原本打算今夜要亲自动手,解决掉所有顾虑,而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让琉璃馆和她身边的人统统消失,这样,她才能心无旁骛了无牵挂成为自己的棋子,没想到竟然有人抢了先,也罢!省了不少力气,隔岸观火也不失为上策,只是他不禁感叹:这女人究竟得罪了谁?怎么处处都有要致她于死地的人呢?
“走吧!既然老天爷不让本公子染上这趟血腥,那就不能辜负它老人家一番心意,不做杀人凶手,咱们就做救人的英雄去!”云飞扬笑意吟吟说完,飞身跃下了清波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