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三,雪后天晴,阳光照在积雪之上,微微有些刺眼。内宫里,冷冷清清过完了春节除夕,这会儿正紧锣密鼓筹备着雍孋公主出嫁之事。
少府司旗下各督造局异常忙碌,特别是司衣局,要织公主嫁裳,还要准备各宫主子开春的新衣,绣娘们个个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来,可再怎么忙,陈沁莲也丝毫没有忘记太后要把她赐给广平王的事,而且她清楚,只要公主嫁裳一做完,太后旨意立即就会下达,在此之前,她务必要想好对策,然而思来想去,唯一的办法就是一不做二不休,杀了雍楚泓方能得万全,只不过这样一来可能会打乱公子计划,但为了自己终生幸福,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正想着,领班管事走来呈上一件黑色丝袍说道:“司衣大人,为广平王殿下赶制的新袍已经做好了,是否让奴婢这会儿给送过去?”
沁莲深深看了眼那件绣着雷云纹的黑色锦袍,微微一笑轻声道:“不用了,还是我亲自去吧!”
皇宫西门外,给御膳房送食材的车队正有序排列等待检视,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妇人神色紧张地跟随车队混进了宫里,刚一到膳房,便被一个丫头拉着悄悄离去,径直来到景华宫。
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妇人,柳媛媛撇了眼顾兰轩,迟疑问道:“此人就是奶娘徐青?”
顾兰轩笃定点了点头,急切说道:“为了找她,可花了妹妹不少心思,娘娘有什么要问的就赶紧问吧!”
柳媛媛命丫头将徐青扶了起来,随即问起当年庄妃一案,这徐青事无巨细对答如流,并声泪俱下指控孝纯太后就是当年惨案的幕后主使,听完这些,柳媛媛喜形于色。
“娘娘,现在事态紧急,太后他们把皇上逼得焦头烂额,咱们此时给何家来这么一手,要当真把太后给拉下马,皇上对娘娘您还不得另眼相待?到时候,皇后之位就非您莫属了!”顾兰轩伏在柳媛媛耳边,鼓动怂恿,她如此这般,并非真心要助其争夺皇后之位,而是要利用这个蠢笨呆傻的良妃,为自己做跳板而已。太后先前不是说过么,宫妃若是举报谋害端妃的凶手,便可连升三级,上不封顶,自己若单单跳出来指证良妃,恐怕不足以令人信服,若是再给她加上一条要挟太后之罪,还怕不能给她坐实了?
顾兰轩早就打好了如意算盘,唆使良妃图谋后位,她要真是敢带着这个假冒的徐青去要挟太后,自己便能举报她乃谋害端妃的罪魁祸首,届时两罪并罚,柳媛媛非死不可!如此一来,自己不仅可以攀登高位,还能免除后顾之忧,真是一举两得。
这后宫之中尔虞我诈,哪有什么永远的朋友?就如淑妃所言,谁不想连升三级?谁能保证她柳媛媛心里没有别的盘算?自己若不先下手为强,指不定哪天就被人给卖了,所以啊,柳媛媛,一切都是你自己贪心,可怪不得我心狠手辣!
逍遥殿
周淑子一反常态,亲自来到逍遥殿面见红漪,她虽强装镇定,但还是被红漪一眼看出内心的恐慌,不禁暗笑,你也有害怕的时候啊?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红漪打发走了身旁服侍的奴婢,意味深长问道:“这天寒地冻的,淑妃娘娘来我逍遥殿,不止喝茶聊天这么简单吧?”
周淑子正了正身子,笑盈盈回道:“瞧姐姐说的,你我之间什么时候如此生分了?不过姐姐说起聊天嘛,妹妹心中近来确是苦闷,只想找人说上一说,就是不知姐姐可否愿意听?”
“娘娘不妨直言。”红漪放下手中茶盏,淡淡应了一句。
“自皇后仙去,恭王妃、端妃相继出事,现在民间又瘟疫横行,死了不少人,听说丞相大人他们要皇上下罪己诏来平息天怒人怨,这下罪己诏容易,可天子威仪想要挽回可就难了......”周淑子说着,深深看了红漪一眼后继续道:“姐姐是蜀人,不知蜀国的君主是否会任由朝臣摆布呢?”
“任由朝臣摆布?娘娘这话要是传出去,只怕会得罪不少人呢!祖宗规矩,后宫不得干政议政,你我今日说这些已经实属不妥,姐姐可不要再听信谗言,妄加议论了。”红漪微微一笑,提醒道。
周淑子尴尬笑了笑:“若是谣言倒也罢了,虽说是朝政,可跟后宫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姐姐是明白人,如今局势不用妹妹明言,您也心知肚明,我们与皇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姐姐难道甘愿为俎上鱼肉吗?”
“那又如何?我一个外藩妃子,朝中无权无势,淑妃娘娘之父位居光禄卿都无可奈何,与本宫说这些,又有何用呢?”红漪沉下脸来反问道。
“既然咱们话都说到这儿了,就别再藏着掖着,妹妹知道姐姐本事,也知道姐姐手段高明,您一回宫就搅起一番风云,还不显山不漏水除掉了何婉心,这种手段,放眼后宫,只怕太后娘娘都望尘莫及。”
面对这番半恭维半要挟的话,红漪甚觉好笑,缓缓起身,绕着她踱步走了一圈,略带挑衅地反问:“说起手段,本宫那些个小伎俩在淑妃娘娘跟前只能算小巫见大巫,以淑妃娘娘的心思和手段,不登后位都难,若不出本宫所料,明天娘娘亲手炮制的好戏就要登场了吧?只不过这一次,不知又是哪个短命鬼要遭殃了呢?”
“姐姐果真厉害,看样子宫里什么事都瞒不过您。”周淑子浅然一笑继续说道:“宫里不就是这样嘛,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若不早日筹谋,还等别人来吃了自己不成?本宫也是逼于无奈,想给太后出个难题,给皇上解解困,若是伤害到了谁,也只能怪她自己贪心咎由自取罢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只要姐姐愿与妹妹联手,铲除何氏一族,保我江山社稷,妹妹今后一定对姐姐马首是瞻,任你差遣,绝不反悔!”
红漪饶有兴致看着周淑子,她满脸诚恳却掩饰不了内心的虚伪,红漪很庆幸,自己早已知晓此人的伪善,否则还不给她骗了去?不过眼下要利用周洛,免不了需要周淑子的协助,毕竟雍楚泽的安危与她息息相关,大家目标一致,倒也暂且可信。
“淑妃娘娘当真心系陛下,倘若为护皇上而将光禄卿大人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娘娘可会心软后悔?”
“父亲能为皇上尽忠乃是身为臣子的本分,别说我周家上下,哪怕是要牺牲本宫,本宫也在所不惜!”
闻言,红漪满意地点了点头,伏在周淑子耳畔低语起来,周淑子越听脸上神色越凝重,最后她不可置信地盯着红漪喃喃问道:“姐姐所说当真?”
“信不信做不做都由你。”
红漪在逍遥殿与周淑子达成同盟,而另一边,雍楚淮也在紧锣密鼓安排刘桧入宫觐见,何远山灭口不成势必不会善罢甘休,为了确保证人安全,让他来建安由自己亲自保护最为稳妥。
刚走到王府门口准备入宫面圣,迎面就碰上了葁维,她粗略行了个礼,便大咧咧跨入了王府大门飞奔而去,看她把恭王府当自家后院一般自由散漫,雍楚淮不禁苦笑了一下,草原女子的确豪放,完全不顾自己待嫁姑娘的名节,不过如此一来倒也替自己争取到了不少时间,现在坊间皆传戎狄王有意将女儿嫁入恭王府为妃,所以朝堂之上的紧张气氛缓和了不少,至少何远山不再咄咄相逼要皇上下罪己诏,只是若让外人知道堂堂戎狄公主是来王府伺候纪承枫的,该惊掉多少人的下巴呢?想到这儿,雍楚淮深深叹了口气,为避免节外生枝,他叫来老管家,千叮万嘱,公主与纪承枫的事务必保密,切不可传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