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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轰轰烈烈的劫狱行动,被王氏化解于无形之中,纪承枫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的能耐,平日里一副温婉贤德的模样,做起事来手段丝毫不亚于宫里那些女人,一样的果敢厉害。
遣散完士兵,纪承枫立即赶回听雨小筑,因为他有一事不明,要找纪寒霜问个清楚,听雨小筑位于恭王府西侧,是个自成一体的小院落,雍楚淮十分器重纪承枫,当年他母子俩刚入王府的时候,便专门拨与他们居住。
推开房门,微弱的烛火下,纪寒霜一脸疲惫,看样子她也整夜未眠,见儿子神色凝重直闯进来,纪寒霜知道,他这是来兴师问罪了,于是淡淡茗了一口茶,开口问道:“王爷病了吧?”
“看来娘亲早已洞悉全局,想必那摄魂散也是您给王妃的吧?”纪承枫在王氏房中闻到的那股异香气味十分熟悉,乃是母亲的独门秘方摄魂散,用三十种药材及香料精心提炼而成,焚之可令人昏迷不醒,服之可令人暂时失去知觉意识,却不会给人体造成任何危害,比起江湖人惯用的下作迷魂药要好上千百倍,摄魂散因材料难得,提炼过程复杂而繁琐,极少使用,所以纪承枫断定,一定是母亲送于恭王妃的,只是他不明白,母亲为何要掺和进来。
放下茶杯,纪寒霜正定自若:“没错,是我给的!”
“您为何要这么做?您可知失去,对王爷意味着什么?”纪承枫情绪有些激动,埋怨母亲不该自作主张,坏了王爷大事。
“我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她有多重要!我只知道,有能力为你爹、为木家千条人命平冤昭雪的人只有恭亲王一个!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为一个不知所谓的女人把自己毁了,决不能!”纪寒霜气恼儿子不顾全大局,跟着雍楚淮瞎胡闹,厉声训斥起来。
“可你们这么做,跟毁了他有什么区别?如果没有那个女人,他也活不下去啊!”纪承枫太清楚在雍楚淮心中的地位,虽然他一直压抑着,从未在外人面前表露,但纪承枫知道,那份炙热而浓烈的情感,足以融化世间一切冰雪。
纪寒霜对这些儿女情长嗤之以鼻,不屑回道:“至少他现在还活着,以镇阗国恭亲王的身份活着,再深的伤口也有愈合的一天,为娘相信,时间能冲淡一切!这世上,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了的!”
纪承枫苦涩一笑:“你们太不了解他了,如果死了,他会懊悔一生,就算活着,也不过是具行尸走肉而已,这样一个王爷,又怎能帮我们复仇?”
“那一个背负着谋逆罪名亡命天涯的王爷又能帮咱们复仇?够了!我不想听你说这些,事已至此,就算你们有心也救不了那个女人,生死富贵,人各有命!怪只怪她命不好!与人无尤!”
“娘…”纪承枫还欲争辩。
“滚!”纪寒霜凤眼一瞪,恼羞成怒,纪承枫无可奈何,只得偃旗息鼓,垂头丧气走了出去,抬头望了望月朗星稀的夜空,心中虽懊恼,然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呢?只希望明晨王爷醒来,能接受现实,能熬得过去。就如母亲所说,时间能冲淡一切!听天由命吧……
廷尉府大牢
寅时,更声刚落,一阵急促而细碎的脚步声便在寂静的监牢内响起,明白,时辰到了,理了理额前乱发,她缓缓起身,一脸从容面对即将到来的死神。
很快,牢监打着灯笼领着李福全一行,来到牢门前,装模作样宣读了一番所谓的罪行后,李福全阴阴一笑,将放着毒酒的托盘递到了她跟前。
“姑娘!皇上恩典,赐你一个全尸,赶快叩谢皇恩,上路吧!”
“皇上……可有什么话给我吗?”最后时刻,心里依旧还有那么一点点奢望,奢望他能有只字片语,哪怕是恶毒的咒骂也好,至少临死前,还能得到他一点点关注。
“咱家可没见到皇上,不过咱家相信,圣旨上的话就是皇上要说的!”李福全说着,又将托盘往跟前递了递。
凄然一笑,帝王心果然凉薄,可笑自己死到临头还有所期望,而正是此时此刻,才验证出曾经的幸福甜蜜是多么虚伪,所谓的一世深情又是多么脆弱,经不起半点推敲和考验。颤抖着双手端起那杯绝情毒酒,杯中液体混黄,散发着浓烈芬芳,宛如自己这段卑微的爱情啊!太浓烈,太诱人,不顾一切去品尝,终究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看盯着毒酒有所迟疑,李福全催促道:“姑娘,早一刻晚一刻都是要上路的,别耽误了吉时啊!”
是啊!迟早都要上路,踌躇这一时半会儿又如何呢?这可笑又悲惨的人生,还是早些结束了吧!闭上眼,将毒酒一饮而尽,然后将酒杯狠狠摔在地上,仰天长啸:
黄粱梦碎,东风寒,剪影香消。
胭脂泪,湿透青衫,魂牵梦绕。
遥忆当年初相识,桃园藤下玉人娇。
恨此情,不堪风与雪,徒妖娆。
一樽酒,与君诀,红尘事,就此别。
青山云依旧,花飞花谢。
绿柳宫墙映残阳,琉璃盏里照秋月。
愿吾君,笑看江山红,花如雪。
当初,他一句:愿与卿,池上觅残春,嗅花落,彻底击垮了自己心里所有顾虑和踌躇,以为从此可以举案齐眉、白首相依,以为可以亲眼见证彼此霜染满头,看花飞花谢,可是到头来,不过是一场黄梁春梦。
是怨?是恨?是苦?是爱?为何在生命的尽头,自己还是分辨不出来?是分辨不出?还是不愿去辩?无所谓吧!就让自己带着些许眷恋,游走在忘川河边,只有这样,彼岸花才会更鲜艳,只有这样,我才会记住你的模样,下辈子,一定只在远处默默看你,不再奢望,生命再跟你有所交集,心爱的人啊!永别了,记得!一定江山一片红,海棠树下,花飞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