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位老者便起身上了台,他们一边看,高天宇一边接着介绍着:
“这是一件西周末期的青铜器,据考证,应该是周宣王赏赐给一位大臣的酒器——青铜觥一个。成语讲‘觥筹交错’,宋代大文豪欧阳修在《醉翁亭记》中说:‘射者中,奕者胜,觥筹交错,起坐喧哗者,众宾欢也’,这‘筹’是用来记喝了多少酒的,这‘觥’是酒杯的一种,也就是这件拍品。”
几位老者看了一会儿,有的点头,有的摇头,看起来心里各有想法。
高天宇的嘴还是不闲着:
“如各位所看,这个觥整体为兽形,大肚有尾,下有四足,顶有兽头形的盖子,肚大而圆润,足短而粗壮,盖厚而精美,虽表面有绿色铜锈的痕迹,但各位也都是行家,哪有青铜器历经百年还能保持其金黄本色的?那不是西周的,那是上周的。”
台下一片哄笑,那几位老者也回到了座位坐下。
高天宇见时候差不多了,便说道:
“这个青铜觥的原主人遇了上些麻烦事儿,急需用钱,不然也不会把这么珍贵的青铜器拿出来拍卖,所以价格不高,对各位来说,只是小钱儿,下面我宣布,这只青铜觥的底价是一百万,每次加价不低于五万,有意向的贵宾请出价。”
本来那几个起身去掌眼的老先生里,有两个欠了欠身子想出手,但一听底价只有一百万,便又把身体坐回了椅子里。刚才那两个摇头的微微一笑,而那两个想出手的,不禁暗骂看走眼了,原来是个假货。
开什么玩笑,真正的青铜器那是商周时期盛行的器物,个个都有几千年的历史,随便哪一个放到市面上不是千万起步,在任何一场拍卖会上都得是压轴出场的,拍卖行把它放在第一个开拍本身就很奇怪。
和剧场里说相声、唱戏一样,头一个上台的都是些水平一般的演员,这叫“垫场”,甚至早年间有些戏园子里会找一些业余的“票友”来唱“垫场戏”,因为不用花钱。
拍卖行也沿用了这种规矩,所以第一个上场拍卖的往往都是整场拍卖中价值最低,流拍了也不心疼的那种拍品。
这件青铜器被那个高天宇一通引经据典,吹得天花乱坠,无非也是怕大家对这东西不感兴趣,导致流拍。其实真正的好东西哪用得着让他这么卖力的吹嘘?他越强调这东西有多么珍贵,越显得心虚。
底下坐着的哪有傻子?不是企业家就是收藏界的老油条,就算有几个不太懂行的公子哥,但他们可知道看别人的脸色,看那些懂行的都不出手,他们自然也就乐得继续小声和身边的美女调情去了。
“各位贵宾,这么精美的青铜器市面上可是绝无仅有了,错过这一次,后悔一辈子,而且底价才一百万,这可是白菜价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各位千万不要错过啊。”高天宇见没人出价,便打算再努一把力。
“行了小高,别整没用的了,我看啊,就像你说的,它就是上周的,一个假玩意就别拿出来丢人了,赶紧进行下一个。”
“吴老,您别着急啊,别看它出价低,但我不也说了嘛,原主人急于脱手,不然怎么可能这么便宜。”说话的应该是位常客,那位拍卖师明显认识他。
“是吗?那你自己怎么不拍下来?别告诉我你干了这么多年拍卖师,手里连一百万也没有?”那位被叫做吴老的笑着挤兑着高天宇。
“吴老就是爱开玩笑。”高天宇有些尴尬,他当然不可能自己掏钱买了,这东西是前一天钱经理交代临时插进来的,根本没经过鉴定,十有八`九是个西贝货。
“一百万!”台下突然冒出一个声音,而且出声的位置还是后排,高天宇和前排的客人纷纷向声音的位置看去,当然他们只是想看看是哪个傻子在喊价。
杜林也侧头看去,是那个长得很白的男人。杜林心想,他为什么要喊价呢?
见有人喊价,高天宇马上进入了拍卖师的状态,
“好,这位坐在二十六号桌的先生出价一百万,还有没有比这个价格要高的了?还有没有?一百万一次!”
“嗐,你就快点吧,赶紧落槌,人家也是真喜欢,成全人家得了。”一个大老板模样的人喊道。
“牛老板别着急,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完的,一百万……二次!”高天宇陪着笑脸,不过还是很尽职的履行着拍卖师的使命。
“一百万……三……”高天宇还没说完,只听后排又传来一声。
“一百零五万!”杜林喊价了。
前排的所有人都回头,想看看这是哪又来了一个二傻子。
何文远在包厢里正在喝茶,听到杜林喊价,喊点一口茶水喷出来。他不明白,这个小五是要干什么?他和其他人一样,都觉得那个所谓的青铜觥肯定是个假货,以杜林的聪明,不可能看不出来,但杜林为什么还要喊价呢?
杜林喊价自然有他的理由,他不懂鉴赏古董,当然看不出这个绿了巴唧的玩意儿是真是假,但他会看人。
杜林刚才研究了一下拍卖手册最后一页上的《拍卖需知》,他知道如果流拍,原主人交的保证金就打了水漂,如果有人拍下后,原主人反悔不卖了,那保证金也是打水漂,只不过拍卖行要把保证金分一半赔给买家。
所以很大一部分即将流拍的拍品,原主人都会喊一个底价,把自己东西拍下来,然后自己作为卖家再反悔不卖,作为买家的自己可以收回一半的保证金。这件青铜觥所有人都认为有假,眼看就要流拍,那谁会在这个时候喊价呢?毫无疑问就是它的原主人!
拍卖之前,杜林就注意到了那个长得很白的男人,那人身上有股土腥气,那是常年与泥土打交道人的身上才有的味道,杜林曾经在另一个人身上闻到过这种味道——朱老七(见第二百零一章曾经那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