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杜林带刘桂花到刑警队做了笔录。
拿着这一份笔录,杜林本以为找到了一个时间证人,便可以证明徐汇的不在场证明是自相矛盾的,但李宪的一番话便使杜林的努力成了无用功。
“老杜,你这个证据是没有用的,对方的律师一句话便可以推翻,因为这位刘大娘所说‘看到徐汇’只是她的主观说辞,如果我是辩方律师,我可以说刘大娘她岁数大了,老眼昏花,可能并没有看清楚给她打伞的那个人到底长什么样子,再加上之前并不认识徐汇,在这一次见到徐汇之前,对徐汇一点儿都不熟悉,认错人的可能性非常大。再加上没有旁证,没有物证,法庭是不会采信刘大娘的证言的。”
一旁的王杰书笑道,“李头,你这套说辞听着耳熟,怎么和那个姓左的律师一个套路?”
“哼,和这帮玩意儿打交道久了,我自己都学会了。”李宪又转身对杜林说道,“就算法庭采信了刘大娘的证言,那也最多只能证明徐汇的不在场证据是假的,还是无法证明徐汇杀了人。之前我说过,两个犯罪现场都处理的非常干净,没有留下任何一点凶手的线索,所以我们最多只能证明徐汇有杀人的动机和时间,并没有他杀人的直接证据。”
杜林想了想,“能带我去两个杀人现场看看吗?”
杜林首先看的是那个左绍成律师被杀的现场。
左律师的家位于中湖市一处非常好的地段。小区安保设施严谨,门口有保安,小区内到处都是摄像头。如果有人想偷偷潜入这个小区作案的话,想做到完全没有踪迹几乎是不可能的。
从小区监控录像上可以看到:一个身穿警察制服的人,在7月15日的下午两点多钟进入了这个小区,在门口访客记录本上留下的个人信息当然是假的。
他一路走到左绍成家所在的那个单元,进入楼道以后,再也没有出来,一直到晚上7点多,左绍成回家。
短短20多分钟以后,摄像头便拍到,这个穿警服的人从这个小区的大门走出去。
从始至终没有一个摄像头拍到这个穿警服的人的正脸,而且身高和体貌特征都与徐汇有所不同。
徐汇身高大约1米7左右,体重只有120斤。而监控录像中这个人,身高至少在1米75以上,体型有些微胖。
虽然体貌特征并不吻合,但杜林很清楚,体貌特征是可以伪装的。
想要个子变高,可以穿增高鞋或垫增高鞋垫,想要变胖,可以在外衣里面塞棉花或者多穿几层其他衣服。
就比如监控录像中这个警察。
7月份的中湖市,中午的气温接近38度,地表温度很可能已经超过了40度。
在这种天气里,任何一个正常人出门在外,都会穿短袖甚至短裤。
可这个警察竟然穿了一身只有在春秋季节才会穿的长袖警服,这明显不正常。
很可能是为了改变体型,他在里面穿了很厚的衣服,在外面用宽大的长袖警服作为掩盖。
左绍成的妻子儿女都在国外,所以他在中湖是独自居住。犯罪现场的内部,也就是左绍成的家里,所有的血迹都集中在门口玄关一带,也就是说,凶手刚刚利用身上的警服把门骗开,没有多说一句废话,便照着左绍成的胸口来了一刀。然后将他的嘴唇割下、牙齿敲掉,带走。
最后将门关上,离开现场。
凶手在处理尸体时,很可能戴上了头套,手套和口罩,所以犯罪现场内部没有留下任何凶手的脚印,指纹,毛发,皮屑。
用李宪的话说,这是他当警察近二十年以来,见过的最“干净”的现场之一。
他所说的“干净”不是指现场整洁,没有血迹,而是指凶手的反侦察能力非常强,没有留下任何的有价值的痕迹和线索。
随后杜林又查看了景中阁法官被杀的现场,景法官也是独居,妻子和孩子在农村生活,不在身边。这里与左绍成被杀的现场基本一致,同样干净利落,不留痕迹。
回到刑警队,杜林陷入了沉思。
他已经可以大致推测出凶手整个的行凶过程:
首先通过增高鞋,还有在衣服里套其他衣服的方式,改变自己的体型,骗过小区里的监控摄像头。
然后潜伏在死者家的楼道里守株待兔,等死者回家。
待死者回家以后,再利用身上的警服,骗死者开门,因为两位被害人都需要经常与警方打交道,所以骗开门应该不难。
开门后首先一刀刺在死者的胸部,这一刀也是致命的。
等死者死亡之后,第一起案件割掉了左绍成的嘴唇,敲下了他所有牙齿,寓意是左绍成这张嘴颠倒是非,混淆黑白;
第二起案件砍掉了景法官的右手,寓意是他判案不公,不配执有法槌。
然后关门离开。
通过倒查小区门口周边的监控摄像信息,并没有查到这个假警察是从哪个方向进入或者离开小区的,看来他提前便已经观察好了所有摄像头的盲区。
那么就说明,凶手一定曾经在做案之前来这里踩点,观察过所有摄像头的视角。
但也正因如此,他只要来过这附近,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因为踩点时他是不可能通过伪装来隐藏形迹的,那样太过引人注意。
杜林想到这些,李宪也已经想到了。
所以李宪他们这几天主要的工作,就是反复的查看案发的两个小区周边,所有可能拍到嫌疑人的摄像头案发前7天内拍摄到的所有的监控录像。
包括警方的天网系统、交通摄像头、城管摄像头,还有周边一些店铺自己安装的摄像头,加起来大约200个左右,每一个摄像头连续拍摄7天就是168个小时的视频内容,200个摄像头大约在34,000小时左右。
这绝对是一个大海捞针一般的巨大工程,单靠刑警队这十几双眼睛,恐怕看上一个月也看不完。
为了尽快完成这项工作,李宪向局领导申请,将案发地附近几个派出所的民警都调来,和他们一起查看监控录像。
因为此次案情重大,那个姓左的律师还好,但是景法官的被杀在中湖市影响非常恶劣,有一些不明真相的群众已经开始在网上发布很多诋毁,辱骂景法官的言论,对死者的个人形象和法律的公正性造成了非常坏的影响。
为了能尽快破案,中湖市公安局的领导,对李宪可以说是有求必应。很快,周边11个派出所,一共40名社区民警,充实进了办案队伍。
其中有一个就在案发现场附近的花园街派出所,四个人里来了三个。
“唉哟,雷所长,你们所一共就4个人。这一下来了3个,那所里的工作可怎么办呢?”李宪紧紧的握着,这位雷所长的手,由衷的感谢道。
“没关系,我还留了一个副所长在我们花园所里坐镇,再加上咱们队里的老领导也在那里帮忙,所以我到你们刑警队来也算是后顾无忧了。”
“我们队里的老领导?谁呀?”李宪有些纳闷儿,不知道他说的是谁。
“哎呀,合着你还不知道啊,就是咱们市局刑警队的老队长,你的老领导吕忠山呐!”
“老队长?他在你们那帮忙?”
“可不是嘛,自从老队长病退之后,他说虽然现在他自己的身体不是很好,没法儿再从事刑侦工作,但在派出所管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还是可以的。所以没什么事儿,就总在我们花园街派出所泡着,今天管管婆媳吵架,明天帮着找找跑丢的宠物狗,一天天的也挺充实,用他自己的话讲,总比什么事儿都没有强。你也知道,”雷所长靠近李宪的耳朵压低声音说道,
“自从老队长家里出事以后,老队长无论是心理上还是工作上,都压力太大了,现在退休了,冷不丁闲下来,估计一时半会儿也不适应,他主动找到我,想在所里帮点忙,咱也不能把人家往出推吧?所以就一直让老队长干点轻巧活,像这次劳心费神累眼睛的事儿,我就没让老队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