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李成秀双手撑着膝盖,佝偻着身体喊出了最后一丝声音,然后便静静地看着皇帝。皇帝紧紧地抱着头,蜷缩在地上,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别再喊了,别再喊了……”
李成秀看着皇帝,耳朵里听着他懦弱的苦求,她禁不住笑出声来:“姐我终于不悲剧了……啊!”一块岩土击打在了李成秀的身上,疼得李成秀一跳。“他妈的是哪个偷袭老子?”李成秀破口大骂,一转头,就见得大妞和那个神秘人打得山崩地裂土石飞溅,大妞的脸上挂了彩,青灰的衣服上也有好几处变成了深色,她受伤了。而那个神秘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左臂耷拉着似乎是脱臼了,背上也有好大一绺子的刀口,正呲呲地往外冒着血,其腿上也有好几处伤。
看得神秘人比大妞惨那么多,李成秀不由得朝大妞骂:“死丫头,不是说你打不过他吗?明明是他打不过你好伐?回去扣你月钱当老子的精神损失费!”
“啊?”大妞一听当即惨呼:“不要啊!我真的是打不过他……”
大妞正说着,一只利箭嗖地一声飞快,直直地朝那神秘人的下盘而去。神秘人察觉到了有人偷袭他,却是被大妞缠得根本就没有功夫去躲,好容易将方位挪动一点那利箭便到,喇啦一声,箭头擦着神秘人的大腿根儿而去,将他大腿根处的衣裤划了好长一条口子,口子处渗出了鲜血,而那个神秘人右腿的动作便是一滞,很显然是受了伤了。
“哇!这一箭好猥琐!”李成秀给惊喜到了,大呼道:“哪位好汉救我?”
马蹄踏踏,一个高壮的骑士从烟尘中飞跃而出……
“昌哥?”李成秀的下巴顿时掉在了地上,许昌,刚才那猥琐的一箭居然是许昌射出的?
许昌当即便给了李成秀答案,张弓搭箭,箭冒寒光破空而出,嗖地一声扎进了那神秘人的后背。神秘人身形又是一滞,大妞趁机一掌朝他的天灵盖拍去,神秘人见势侧身一倒,险险地让过了大妞的攻击。虽然一击不中,却是叫许昌射出的箭多入了几分皮肉,那神秘人可吃了大亏,很大程度地影响了他的身手和力度。大妞趁机连发猛攻,逼得那神秘人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却是,眼瞅着大妞就要将这个神秘人拿下的时候,从大妞的侧后方接连响起了几声箭响。
“大妞,有偷袭!”李成秀惊呼,想也没有想便纵身跃去,第一只箭已至,李成秀本能地抬腿一踢,很准很到位地踢中了箭头,然后自然落下抱着大妞便就地一滚。李成秀刚抱着大妞滚出一圈,身后便接二连三地发出嚓嚓的声音,是箭射入泥土的声音。一回头,只见得她俩所过之处密密麻麻地插满了箭。
那箭雨还在下,一路追着李成秀和大妞,还好她俩的运气不错,又再滚了几圈后他们落到了一个坑里,箭射不到他们了。
李成秀死死地护着大妞,看着飞蝗似的箭雨从头顶飞落,不由得心惊肉跳。
“啊,皇帝!”李成秀惊呼,大喊道:“昌哥,救皇上,救皇上!”
没有对李成秀的话作出回应,李成秀倍感不妙,有心想要看看情况,却又不敢出头。好在过了一会儿箭雨便停了,李成秀这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可是,外头哪里还有许昌的人影?不仅许昌不见了,那个神秘的铁面黑衣人,还有皇帝、四皇子、皇后都不见了,陡留满地的箭矢。
“hat?见鬼了吗?”李成秀揉了揉眼睛,眼前还是只有箭矢别的什么也没有,反手拍了拍大妞:“喂,大妞邪门儿了呢,你快来看看。”大妞没有反应,李成秀又拍了她几下唤了她好几声也是没有反应,李成秀不由得奇怪,转头看她看,只见得大妞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李成秀的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忙将大妞抱起:“大妞,你怎么了?”大妞还是不动不出声,李成秀心跳如雷,小心翼翼地将她翻了过来,只见得大妞双眼紧闭牙关紧咬,再一看,只见得一只箭头插在大妞的左胁处。看着那腥红的鲜血,李成秀的脑子里不由得轰地一下:“大妞……”一张嘴便忍不住地哭出声来:“大妞你醒醒,你别吓我!”
或许是怕吓着李成秀,在李成秀的千呼万唤中大妞缓缓地睁开眼:“把箭给我拔出来。”
“哦。”李成秀胡乱地应着,伸手就朝那箭头摸去,摸上箭头时却是怔住了:“我不敢。”
“没事,使劲一拔就好。”大妞说:“这箭没倒刺,拔出来就好。”看得李成秀实在是不敢下手,她又道:“若是不把它拔出来,我就要死!”
听得大妞这话李成秀哪还顾得自己的害怕,忙一把抓住了箭头抡开了膀子使劲一抬,只听得噗地一声响,一抹鲜血飞溅在了李成秀的脸上。鲜色的温热和腥味叫李成秀脑中一片空白,耳里嗡嗡响个不停,两眼怔怔地看着大妞冲她微微一笑后便头一别软塌塌地不动了。
李成秀给吓坏了,举起“作恶”的右手,呆呆地看着,一动不动。
“给我上药啊!”大妞嘶吵着声音低吼:“我的血要流光了。”
“啊?”李成秀怔愣愣地转动脖子,朝大妞看去,只见得大妞的嘴巴一张一合,耳边的声音时近时远,似乎是从天际飘来。
“给我上药!”大妞崩溃道,她怎么遇到这么个主子啊?以前愣是愣了些,可却不傻,一遭走火入魔武功不仅全废了,连脑子也废了,变成了一个二傻子。身体里的血液就是生命,大妞感知着自己的生命流失心里不由得呜呼哀哉!
那主儿还在发愣,大妞觉得自己是死定了,想起二人初次相遇,再想想这些年来的种种,大妞觉得这或许就是天意。既是天意,那便要认命。大妞腿儿一蹬,认命地开始等死。
大妞无力地垂下手,不经意地打到了李成秀的屁股上,李成秀猛地惊醒,耳朵里重新播放着大妞的话:“给我上药啊,我的血要流光了……”
“哦,上药,上药!”李成秀在身上胡乱扒拉着,不一会儿便从身上倒出许多的瓶瓶罐罐和袋子来,翻捡了好久才找到治外伤的药。先把大妞的衣服撕开些,把伤口多露出来一些,接着便是用烈酒清洗一下伤口,然后才是用止血的伤药。
“嗷!”当烈酒倒在伤口上的时候,大妞不由得发出一声惨叫:“你给我倒的什么药啊?”
“不是药,是酒……也算是药了,可以杀菌消毒,会让你的伤口感染的机率降低。”李成秀说。
大妞望着天空,听得是一头雾水。
止血药上上,李成秀又找出事先准备的干净布条将大妞的伤口紧紧地缠住。
看着李成秀把掏出来的东西一一地塞回到了身上,大妞不由得傻了眼:“我是说你自打出了长安便变胖了一圈儿呢,也奇怪过你叫我们找来的那些东西都哪里去了,不想你竟这样全带在身上的。”
“那是当然,要不然遇到现在这种情况怎么办呢?”李成秀斜了一眼大妞,说:“知道那句话的真谛了吧?”
“哪句话?”大妞好奇道。
李成秀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大妞:“……”
因为大妞的伤势很重,李成秀不敢丢下她,只得放弃了去追皇帝的想法。经过一番考量,李成秀决定在附近找个地方藏起来,一来大妞的伤情不宜剧烈运动,二来也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在附近找了一圈,李成秀发现了一个绝好的藏身之所,那是一对相思树长成的夹缝,有长有两米多,宽有一米多,把前后一封堵人藏在里面,除了带了警犬否则谁也别想找到发现她俩。再加上那一处地势偏高,是一个绝好的观察哨所。
李成秀把大妞安置在里面,拿了刀便砍了些树枝过来封堵住了夹缝的前后。
连日的奔波,再加上今天的超强负荷,待一闲下来李成秀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突然,李成秀听到几声嚓嚓响,她一个激灵地醒了过来。
“嘘!”大妞转过头,对着李成秀示意噤声。
“是人?还是野兽?”李成秀轻轻地挪了过去,凑到大妞的旁边透过树叶的缝隙往外看。“是人。”
确实是人,那些人打着火把,将前面的空地照得通明,虽然看不清面容却能清楚地分辨出是人。
“在这里有过一场激烈的打斗!”其中有人说道。
“程继安!”那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李成秀听了却是又惊又喜:“是程继安对不对?”
“将军你来看。”有人呼道,那群人随之朝东侧移动,接着就听得似程继安的声音说道:“魏州?这是魏州折冲府的箭矢?”
“魏州的兵马怎么到了这里?”有人疑惑道。
程继安的声音说:“魏州折冲府果毅都尉许昌乃是太子妃娘娘娘家的家臣,五天前受太子殿下之命从魏州来接太子妃。”
“那他现在人呢?”有人问道。
半刻沉默,程继安的声音说:“再去审审活口。”
“活口!”忽的有人惊呼:“这里有一个活口!”
呼啦一下,那火光再次飞快地移动,他们围住了一点,过了一会儿然后程继安便从这个夹缝看来,想来是那个活口看到了李成秀和大妞安身在这里,向他们说了。
程继安没有贸然走过来,而是隔空喊话:“太子妃娘娘,臣程继安前来救驾,娘娘您能听到臣的话吗?”
“能听到!”李成秀高声地应道:“你快带人过来,大妞受伤了。”
闻言程继安惊喜莫明,忙带了人朝夹缝走去。
不一会儿程继安便来到了夹缝前,李成秀就在那两棵相思树旁等着他。
“娘娘!”看到李成秀满身的狼狈,程继安红了眼眶,抱着拳扑嗵一声就跪到了地上,哽咽道:“微臣罪该万死。”
“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要活,咱们都要好好地活着。”李成秀也是湿了眼,仰头长叹一声,使劲地眨了眨眼睛道:“这几日我是见够生离死别了,可别再在我面前提这个字了。”忙问程继安:“你们带了医生吗?大妞的伤势有些重,得赶紧给她治。”
“有有有……”程继安迭声地答着,忙唤过一个中年士兵说他就是军医。
看了大妞的伤,那军医说大妞的伤势虽重却并没有性命之忧,并且李成秀的伤药很好不必再另行换药,只给了一瓶内敷的药。
听得军医的话李成秀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只是对大妞的担忧刚卸下,对别的事的烦愁又涌上了心头。
与程继安踱步在草地上,程继安说了一下他知道的情况,李成秀亦说了一下她一路发生的事情,彼此听了颇觉得心惊动魄。同时,李成秀也说出了自己最大的隐忧。
“娘娘不必担心,许昌定是觉得您和大姑娘性命无忧,于是便去追击四皇子迎救皇上了。”听了李成秀的担忧,程继安如此宽慰她道。
正说着便听到一阵马蹄声,有一骑快马从远处奔来,不一会儿便到了近前。马上的士兵翻身落地,一路小跑到程继安的面前,道:“将军,翻过山梁有大队的人马在交战。”
“可探清对方是什么人?”程继安问。
“已经派人去探了,还没有消息回来。”那人说。
“再探。”程继安说。
“是。”那士兵领命而去。
“我们去看看?”李成秀提议道。
程继安想了想道:“好,不过娘娘不必去了,微臣派人将您送到安全的地方,那处便微臣前去就是了。”
“好吧。那我就不给你们当累赘了。”李成秀点头道,就在歇息的这一段时间李成秀又发现自己的武功又失灵了。——真是一件悲哀的事。
程继安分了一支人马让他们送李成秀和大妞到安全的地方,所谓的安全地方就是离此地六十余里的一个集镇,据说现在是在武旦的掌控之下。
“那里有我们五千人马,并且最多在天亮之前太子殿下也会赶到。”程继安如此说道。
也就是说在天亮之前就会与武旦会合?那简直是没有比这再好的事了。一想武旦会和自己在一起了,李成秀的心里不由得感觉到踏实起来。
因着大妞身上的伤不能太剧烈运动,又是因为天黑行路,所以李成秀一行人将脚程放得很慢。
摸黑在山里行走,这虽然已经不是第一回,但李成秀还是骂了一路的“抄蛋!”
“老天爷派我来此到底是为什么啊?要这么地劳我筋骨!”李成秀嘟啷着。
走着走着,突然行在队后的哨兵发出一声警示,李成秀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怎么了?怎么了?”
“那里好像有人!”田七指了山上道。
“你怎么出看有人?”李成秀说:“我怎么看不出来?”
“您听。”田七叫李成秀侧耳听。
李成秀依言侧耳仔细一听,似有人在争吵:“殿下怎么能如此不顾大局,皇上在你手里何愁抓不到皇后,你和皇后的账何愁算不了?”
“行了,别说了!”四皇子气极败坏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来。
也不知道四皇子和谁一路,他们行动得十分快,不一会儿便到了李成秀他们头顶的山脊处。透过夜色,李成秀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有一队人马立在山脊上,人数看不清,不过可以估摸出比自己这一方人多。
看到四皇子李成秀心头就忍不住恨,如若不是他搞出这些事情她何至于吃这许多苦,大妞何至于受重伤?很想干他一票,却是又担心干不过人家。
很显然,程继安手下的人也没有想要与四皇子干一架的想法,他们得到的最终指令是保护李成秀,把李成秀送到小镇上,让她与太子殿下会合。注意了,是保护李成秀,护送李成秀,在必要的时候连大妞都可以舍弃掉的。
那么,李成秀便纳善谏吧。
“他们在那里!”山脊上的人忽然惊呼,吓了李成秀他们一跳,莫不成他们被对方发现了?李成秀不由得哎呀,这个真的是喜忧掺半啊!
但事实证明李成秀想多了,人家发现的是山脊那边的人。
“啊!”忽地传来一声隐约的惊呼,山脊上的人闻之大笑道:“哈哈,方先生他们把他们给截住了。”
“方先生?”李成秀不由得朝大妞看去:“莫不是方喻?”
李成秀不由得想到了那个黑衣铁面的神秘人,她一直觉得那个人就是方喻。
四皇子们已经下了那边的山坡,几经挣扎,李成秀还是想要去看一看,田七和韩大虎他们自是李成秀说怎么样他们便怎么样,但是程继安的人却是不干了。
“太危险了,娘娘还是随我们去大营吧。”他们说。
“保证只看……当然,若是能保证安全无虞你们也可以下个黑手,但是我,我跟你们保证我绝对不会去涉险!”李成秀举起三举保证道,但是很显然程继安的人并不怎么相信她的保证,于是她又道:“我说得都是天地良心话!你们想想,我有必要骗你们吗?我的命是我自己的耶,我肯定比你们谁都更加地珍爱的!你们要相信我,我也是惜命的。我答应你们,若是不对我们立即跑还不成吗?打架我可能不成,但是脚下的功夫那我真的是杠杠的,到时候我肯定比你们谁都跑得还要快,你们只要负责保护好大妞和你们自己就成了。”
在李成秀几可保证和赌咒发誓后,程继安的人这才同意她“去看看热闹”的提议。
悄悄地翻过山脊,只见得半山腰处有两伙人成三方对峙之势,皇帝的声音从西北方向的那伙人中传出:“老四,你不这么想当太子吗?”
“难道那不该是我的吗?”四皇子反问道。
“它怎么就该是你的?”皇帝也反问四皇子,他说:“论长你大哥去后太子之位便该是你二哥的,论尊,老七的生母乃是贵妃……”
“既是如此,那你为什么要立老六?”四皇子打断皇帝的话问题。
皇帝说:“那是因为……”
“那是因为他是老大指定的接班人是吗?”四皇子嘶吼着问:“凭什么?凭什么老大指定他就是他!凭什么老大要指定他?老大他一个病秧子,凭什么能决定这些?你不是皇帝吗?太子该谁坐不是该你决定吗?你为什么要听老大的?”
皇帝被问得哑口无言,皇后却不干了,怒道:“老四,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你大哥?”
“我说他什么了?”四皇子问道:“难道他不是病秧子?”
正闹得不可开交,忽地从旁边的山凹里蹿出一队人马来,四皇子停止了对皇帝皇后的怨怼,惊问道:“什么人?”
回答四皇子的是一只带火的飞箭,那火箭直扑四皇子的面前,眼瞅着就要将四皇子射中。就在这个时候,忽地从西南的方向暴起一个身影,只见得一片黑影一晃,那飞箭上的火便熄灭了,啪地落在了地上。
“方先生!”四皇子惊呼,忙与那黑影会合一处。“杀了他们,你帮孤杀了他们!”
“殿下稍安。”那位方先生说:“此地不宜久留,殿下先带皇帝、皇后先后,老夫为殿下断后!”
“好。”四皇子似乎很是倚重那位方位先生,对他是言听计从。
“想走?没有那么容易!”许昌的声音在正东北方的那队人里响起,随着他的呼喝声响起那队人马立即动了起来直扑四皇子的方向。“你们先救皇上、皇后,这个老鬼由我对付。”许昌如此说道。
“对会我?”方先生失笑道:“听说你倒是长了些本事,老夫正要领教领教。”
“爹爹,女儿前来助阵!”一声娇媚喝叱,两道纤细的身影在人群中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