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礼官的棰子刚刚举起,一个胖胖的富贵老头儿举着牌喊道:“我,我出四千贯!”
“四千贯!”礼官咝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抑着狂跳的小心脏喝问:“坐庚午位的老爷出四千贯,还有人加价的吗?”太激动了,嗓音都喊破了声儿。
“当然有!”礼官的话音刚落,就有人站了起来,挥着手中的号牌吼:“我出六千贯!”
礼官一个踉跄,被刺激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李成秀同情地看了一眼那礼官,不过,她的额角也淌下一抹汗来,倒不是因为武旦贡献出来的书卖了个好价钱,而是,在那里争得凶,加价加得疯的竞拍者全都是齐泰找来的那些人……虽说早已经知道他们不是“纯托儿”,可……后面的好东西还有得是,咱们能不能先把外人的钱先挣到口袋里了再内斗啊!一本破书,至于争得头破血流吗?
可是,没有人能听到李成秀的心声,虽然她的脸颊抽抽得就跟中了风似的,但也没有一个人在意,所有人都被场中的竞价给吸引住了。
这一本书一争就是半刻钟,从最初的两千贯争到现在,已经飙至八千贯了。
八千贯啊!搁一般普通百姓的四口之家,花一辈子都花不完的。
终于,有的人被这几个脑残给刺激得受不了了。
“都别争了!”有人一拍几案站起来,怒吼道:“这本书某要了!”
这人说话有些怪腔怪调的,李成秀仔细地瞧去不由得一惊,竟是一个大鼻子的“歪果仁”!
那外国人穿着时下男子最流行的圆领小袖的袍服,将浓眉大眼,鼻高嘴正,一张脸长得是斧凿刀削般,叫李成秀的眼光看来,那真是帅得令她流哈喇子了。
然,其他人却是投给这国际友人的目光中尽是鄙视,好似在说:“哪里来的猢狲?怎么混进来的?”
也不知道那外国人是脸皮厚,还是财力雄厚,浑然不在意大家的有色眼光,施施然地言道:“某出一万五千贯竞拍此书!”
噗!
礼官一口老血吐在了台上,他今天真的是大受刺激了。
一万五千贯,买一本只能供着却根本不能随便看的破书……好吧,承认了,正是因为它只能供着,不能随便翻看的破书,所以才会弥足珍贵,所以才会花几辈子也用不完的钱来买它。
李成秀暗暗点头,这个国际友人很好,不仅有悲天悯人的心肠,还有周济天下的用心,亦是一个爱好读书的好孩子!从小就教导我们,想要将来做个有出息的人,就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位国际友人正是此类人。
摸了摸鼻子,李成秀开始考虑,要不要回头找这位上进、好学,又善良的国际友人谈谈人生,说说理想,没准儿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等着她。
然,像李成秀这么有素质的人可不多,尤其是刚才搞内讧的那几个家伙更是素质低下,拼钱拼不人家竟然跟人家发火,平素满是金银的小眼儿,这会儿全变成了“火眼金晴”,并且还是那种可以直接喷出火来的火眼金晴!
“哪里来的蛮互,也敢觊觎我圣贤之书?”
关七八他们咬牙切齿地瞪着那位国际友人,似要捧人家似的!
事实上,他们也确实是这样干了。
“小了,欺我大周无人了吗?”
最先出价的董顺跳起来,一边指着那胡商骂,一边奔到了他的面前,二话不说抬手一拳就挥去,嘣地一声捧在了胡商的脸上!嘴里还骂骂咧咧地喊:“长毛的猢狲,能懂得什么圣贤道理?敢觊觎我圣贤书,简直是在玷污它,我等圣人门徒岂能甘休?”
一边骂着,一边挥舞着拳头乒乒乓乓地将胡商一通狠揍。
坐在高台上的李成秀看得真真的,顿时惊变失色,齐泰那家厮都找的是什么玩意儿啊?想要站起来阻止,却是被武旦拉住了。错愕地转头看武旦,武旦那家伙竟还在惨无人道地面露微笑,似乎很高兴看到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太子殿下,今天的这场宴会可是挂我们东宫的名做的,闹成这样已是不好,若是我们再不表示一下,要叫人们怎么看我们?”李成秀说。
“不过是个胡商被打了,哪里就那么严重了?”武旦漫不经心地说。
“胡商怎么了?”李成秀错愕:“胡商也是人啊!”
这下轮到武旦错愕地看着李成秀了:“是人,可那一样吗?”
“太子殿下,圣人云‘众生平等’!”李成秀小声地说。
“什么圣人!那是佛曰!”武旦没好气地道。
李成秀从善如流,连忙改口:“佛圣人曰,众生平等。”
你不能因为人家是胡人,就剥夺人家剥夺人家公平竞争的权利啊!
但是很显然,武旦不这么想:“……,你的佛圣人还说了:据业五道流转。”
李成秀连忙又道:“孔圣人他也说了,有教无类。”
武旦嗤地一笑,轻飘飘地扔聘句:“你家佛圣人说了,经不可轻传!”
“可人家也是一片善心啊!”李成秀说。
“那也不该觊觎圣贤书。”武旦说,又指了台下道:“圣明天子,治国须顺民意。”
闻言,李成秀朝台下看去……竟是所有人都站在董顺的一边,与他……同仇敌恺?
那董顺疯狂地朝胡商拳打脚踢,打得胡商好不可怜,可那胡商却也怪不仅不求饶,也不认输,嘴里嚷嚷着说什么即是竞拍就该价高者得。被打得鼻青脸肿了还嘴硬,简直是不知死活。为了向胡商证明他是在找死,关七八、贺宁诸人一起围了上来,齐泰找来的商贾全都加入了痛殴胡商的行列,令人发指的是,本是坐壁上观,顺便给“爱国者们”呐喊助威的贵人们竟也有加入“痛殴团”的,其中竟还不乏秀气的玉拳,小巧的金莲!“痛殴团”一边打胡商,一边骂人家是脱了毛的猢狲,使劲地数落着人家的不是,胡商可怜兮兮地缩成一团,慢慢地再说不出嘴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