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李九娘嗤的一声笑:“不过是一条错生在了水里的乌梢蛇。”
黄知州一呆,随即挤起了一张老脸:“您别开玩笑了,那是,龙王爷。”
“看你怕得那样子。”李九娘无语道:“你怕什么啊,这不是我在这里吗?”
黄知州讪讪的没有说话,可心里的话却是明明白白的写在了他那张老脸上,意思是说:“很明显啊,龙王是地头龙,你是过路神啊!你在没事,那你走了呢?”
李九娘看穿了黄知州的心事,一笑道:“你真不要怕,我既是管了这档子事,便不会给你们留下后患就如我救李家父女一样,我必须保证我走后,没有人再为难他们。”
“如此就真的是太好了。”黄知州感激不尽,巴巴的望着李九娘,想看她如何施为。
“何方妖人,盗我东河之水?给本王滚出来。”说话间,那龙王便到了头顶,凶神恶煞的朝底下吼道。
“你丫的才是妖人!”李九娘给了黄知州一记“看我的”的眼神,然后伸手端起早被她喝干了的茶碗,从里面捏了一片茶叶起来,屈指一弹,茶叶便冲破亭子顶飞了出去。接着,天空中便传来一声“啊”的惊呼,紧接着便看到有一团物事从天空中坠落下来,扑嗵一声,刚刚,正巧摔在了亭子外面。
“啊!”站在亭子边沿的人被吓了一跳,一看那掉下之物,又是一声惊呼:“啊,好大的蛇!”
站在李九娘面前的黄知州提着袍角几步跨了过去,伸脖子往亭外一瞧,不由得也是一呆:“竟然真的是一条乌梢蛇!”
“混蛋!”一声怒吼从那蛇腹中传出,那条乌梢蛇使劲的甩了甩大脑袋,直起半截半身,冲人们张开了血盆大口,怒吼道:“老子乃是东河中的龙王!”
话音刚落,就见亭子口飞来一滴水,水光一闪,那滴水化成了一片镜子。
只见得,镜子里显着一条柱粗的乌梢大蛇。
“啊啊啊啊……”乌梢蛇似被自己的尊容给吓着了,忽的屈了尾巴来遮住了蛇脸,然后将脖子一缩,把整个头都埋进了堆起的蛇身里。
李九娘,淡淡一笑。
黄知州:……
众人:……
静默片刻,那乌梢蛇小心翼翼的将蛇头伸出来了一点点,顿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将蛇尾移开……
接着,又是一阵“啊啊啊啊……”的惊叫。
“够了!”李九娘不耐烦的低吼了一声。
乌梢蛇闻言一惊,立即就闭上了嘴,泪眼朦朦的望着前方,不停的摇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不是长得这个样子的……”
说着,便泪眼磅礴起来,蛇尾一指李九娘:“你这个坏人,对本王做了什么?”李九娘斜眼一睨,它又立即改了口:“你说,你对我做了什么?怎么把我搞成了这副样子?”
“什么叫我把你搞成这副样子?”李九娘好笑的道:“本来你就是这副样子好吧?”
“不是的!”乌梢蛇大吼。
“不是?”李九娘。
乌梢蛇一滞,随即又哭了起来:“那是我以前的样子,不是我现在的样子……”边哭边在地上打起滚来,“你还我现在的样子,你快把我现在的样子还给我。”
“知道那样子威牙霸气?”李九娘嗤的一声冷笑:“也不瞅瞅自己什么德性,配不配有那样子。话说你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脸,就不怕人家真的龙王找你算账吗?连蛇皮都还没有脱,就想要做龙,还龙王!”
又是切的一声嘲讽。
“呜呜呜……你欺负人。”乌梢蛇控诉。
“不!”李九娘纠正道:“我欺负的是条蛇,并且还是一条骗子蛇!”
“我哪有当骗子了?”乌梢蛇不服气的吼道。
“你没有当骗子?”李九娘捋了捋袖口,漫不经心的道:“那我且问问你,龙是做什么的?尤其是一方龙王,它是做什么的?”
“当然是司一方降水。”乌梢蛇特别利落和肯定的回答。
“答得好。”李九娘点点头,转头问道:“那我再问你,你既是幻成龙的模样,又自称是一河之龙王,你该做什么?”手指外面,“你别跟我说你眼瞎,也耳聋,不知道外面赤地千里的事。”
乌梢蛇却是满不在乎的说:“赤地千里跟我又有什么关系?”眼角夹了黄知州他们一眼,“他们拜的又不是我。”
“这话说得有意思。”李九娘笑道:“你不是主掌东河的龙王么?调节此的风雨,本该是你的职责内的事,怎么?他们不拜你你就不管他们?就由着他们种的庄稼干死,他们养的牲畜渴死?”
“我……”乌梢蛇一滞,随即在李九娘的逼视下将头一歪,道:“我又不是神籍上的龙王……”
“那你的这个龙王的称号,又是谁封的?”李九娘一下子就抓住了乌梢蛇的话柄。
“我……”乌梢蛇又是一滞,随即恼羞成怒了,愤愤的吼道:“是我自己封的行了吧?我承认,这个龙王的称呼是我自己封的,那龙王的样子,也是我用妖力幻化的!行了吧?行了吧?呜呜呜……太他娘的欺负蛇了,修为高了不起吗?这么欺负蛇!修为低就该受欺负吗?我又没有做什么坏事,凭什么欺负我啊?那些吃人吞牲口的怎么不去管管?就知道欺负好蛇!”
“你还好蛇了。”李九娘轻笑。
“我就是好蛇,我就是好蛇!”乌梢蛇连声怼道,满腹的心酸和委屈:“一个两个的都来欺负我。”
看那蛇委屈的模样,李九娘又忍不住笑了:“你既自封一方水神,就该司其职责。你却是不仅不司其职,任由这里的土地干旱,还阻挠别人解这里的旱急,你倒成了好蛇了?”
“那我也是没有办法啊!”乌梢蛇喊道:“我也想当个好龙王啊,可是我做不到啊!我的那条河都快干了,哪里还顾得了别人?”
“你当世人都是瞎子么?”李九娘不再笑了,看着乌梢蛇冷笑:“你那东河就在那里摆着的,有水没水当我看不见吗?”
“你知道什么?”乌梢蛇顶嘴道:“你看到的那都是表象!”
“表象?”李九娘眉头一蹙,目光逼视着乌梢蛇。
“不信你自己可以看啊!”乌梢蛇却不再怕李九娘的眼神,朝她吼道:“你的修为那么高,该看得见的。”
“那好,且让我看一看。”李九娘将逼视乌梢蛇的目光收回,然后将神识直接探到了东河的地下,只一眼便是一惊,那东河的地下沟豁纵横,却是已经没有多少水了。
乌梢蛇将李九娘的表情看在眼里,不由得得意道:“怎么样?我说得是真的吧?”
“怎么会这样?”李九娘问。
“我哪里知道。”乌梢蛇说:“打十三年前就开始了,地下水位一年比一年低,直到两年前彻底与地上河断开了。今年更是糟糕,以飞快的度下落,现在地下河的水位比我地上的水位还要低得低。我也是为保这一方有一口救命水,所以才封了河面……不仅是我封,据说这周围的河流湖泊的水面都封了。”
说着乌梢蛇又委屈了起来:“要不是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谁愿意做这个恶人啊?他们从不认我,我也没有计较过,那狐狸代他们来请雨,我二话不说就给他们降雨了,我也不在乎那些名声……一直做好事你就觉得理所当然,稍不如意就遭不满。”
蛇眼,幽怨的朝黄知州一瞥。
黄知州想笑又不敢笑,憋得着实难受。
狐狸?
李九娘知道了,那个“有求必应”应该就是一只狐狸精了。
对于妖精妖怪的问题,李九娘觉得不必“见妖喊打”,她虽不信佛,却觉得佛曰的那句还是很有道理的:一切平等。
在世上的生物,都该平等的。
这是李九娘在百万年里的拼命中总结出来的经验,在以前她便有许多妖修的朋友,还有伴随她在漫长修仙岁月里的伙伴灵兽。
所以,李九娘不歧视妖。
“行了,别委屈了。”李九娘诚恳的向乌梢蛇道歉:“我感觉出来了,你的身上没有血煞之气,你确实是一条好蛇。我向你道歉。”
闻言,乌梢蛇的眼睛顿时瞪得老大:“你,不歧视我?”
“当然。”李九娘点头。
“你是个道修啊!你居然不歧视我?”乌梢蛇不可思议的看着李九娘。
“怎么?我该歧视你吗?”李九娘皱眉问道。
“该啊!”乌梢蛇理所当然的点头,还反问李九娘:“不是所有的道士都对我们喊打喊杀吗?”
原来是这样。
李九娘摇头笑道:“我不是道士……嗯,确切的说,我不是道修。”
“不是道修?”乌梢蛇的眼睛又突出来了些:“那你是什么修?”
“我是人修。”李九娘说:“生于天地间,长于天地间,我修的是人道,也是我道。”乌梢蛇还要再问,李九娘将手一挥,“好了,不要说这些废话了,我现在还有事,没有功夫跟你闲磕牙。行了,既然此间事了,你便回你的东河去吧,我也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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