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记忆中的那片海
就在司徒湛逐渐靠近之际,病房的门突然被打开。
一身白衣的显然被这兄妹两人弄得一愣,有些尴尬地欠了欠身子,“额,该到吃药的时间了,我看到门的外面用木棒别着,就直接打开进来了,打扰了。”
司徒透觉得这里的空气让她窒息,几乎是在护士还未说完这番话的第一时间就冲了出去,远远地将病房里的人甩在身后。
“小透……”司徒湛用一只手拄着门,盯着司徒透远去的背影,轻咳了两声,原本苍白的脸色更加没有血色。
护士不明就里,站在原处不知所措,终于在看到司徒湛的双腿时反应过来,惊喜地大喊:“司徒先生,您可以站起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站在门口的男人突然双眼一闭,整个人骤然倒地……
夜雨,越下越大。
司徒透跑出医院的大门,抬头看了一眼糟糕的天气,突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雨水打湿了她单薄的衣衫,和她夺眶而出的泪水混在一起。
那段痛苦记忆的画面,依旧不断闪现在眼前,裸的现实几乎要将她的最后一丝希望击碎,如果可以选择,她还会想要记起一切吗?
“哥,为什么是你……”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却没发现转角处有一辆车正行驶过来。
昏暗的路灯下,司机显然也是到了近前才发现她,忙不迭地踩下了刹车,那辆车终于在将她碰倒之后停了下来。
坐在车里面的司机见撞倒了人,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片刻,咬了咬牙,调转车头,一溜烟消失在雨幕中。
强烈的灯光,刺耳的刹车声,似乎像一把钥匙,瞬间将她记忆的闸门一并打开。
司徒透呆呆地坐在地上,往事一幕幕全都浮现在脑海中。
那一年,那片蔚蓝的海边,洁白的沙滩上,连海风都洋溢着温暖清新的味道。
她赤着脚丫,踩着走在前面的少年的脚印,偷偷看着他的背影。
一步,两步。
直到那个骄傲的少年回过头来,她才冲他明媚一笑,将手里仅剩的一块大白兔奶糖塞到他的手里。
海风的吹拂下,少年的发丝有些许凌乱,她却觉得他的眼睛长得真好看。
单调乏味的生活因为有了少年而多彩起来,他带她跑,带她笑,带她偷偷跑去琴房,教她弹会了那首《绿袖子》。
她曾经在暖阳和风下在他手上系过红绫子,也曾经将心爱的铃铛交到他的手上,抓住他的衣角不舍得他离开。
他嘴角的笑意虽张扬却温暖,“明年我还来。”
她掉着眼泪,“骗人,你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在夕阳霞光下,他向她伸出小拇指,“我一定会回来的,这是男人的承诺。”
她和他拉过勾勾盖过章,他一定会回来的……
记忆犹如洪水般涌来,司徒透就像块木头一样呆愣在原地,从内到外好像都被她与他的记忆冲刷过一遍。
现在,他真的履行承诺回来了,他回来了,原来她和他早就相识,那个自己最爱的人,既是最终,也是最初……
大雨,倾盆而下。
司徒透纤弱的身体内却仿佛被注入了无穷的力量。
她猛然从地上站了起来,忽略掉腿上被撞的伤痛,不顾一切地向厉宅的方向狂奔而去。
她要告诉他,将所有都告诉她,连同她儿时对他的思念一起告诉他。
风雨中的厉宅。
厉君措手中捏了只红酒杯,轻轻摇晃,望着外面的瓢泼大雨,抿了一口。
静默中带了一丝深沉。
陈叔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悄无声息地叹了一口气,“大少爷,您没吃晚饭,我让人又给你热了一遍,老爷……”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厉君措打断他的话,“父亲的仇还没有报,我不会倒下。”
陈叔张了张嘴巴,又叹了一口气,“如果老爷能看到您现在这么上进,不知道会有多高兴。您不知道,老爷在病上的这些日子,无时无刻都在念叨着您,担心见不到您最后一面了。可惜天不遂人愿。”
厉君措的眉心浮起隐约的沉痛,“是我错信了别人。”
“是司徒透那个女人太狡猾,您也不要太自责了。老爷说,他这辈子对不起的人太多了,走了也算是赎罪,只是从小到大给您的关爱太少。可是您恐怕不知道,从小到大您的进步,他都是看在眼里的。”陈叔说着,从身后拿出来一个小匣子,当着厉君措的面打开。
“这是您上学时候交的第一份作业,第一次获奖,第一份设计稿,还有这个,是当时被他撕掉的您画的废稿。”满满地一匣子,陈叔展示给厉君措看。
男人的指腹紧捏住酒杯,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东西放在这里,你先出去吧。”
“是,”陈叔应了一声,似乎又有些犹豫,“还有一件事情,纪柔小姐从方才就想要见您,现在已经在外面淋了有一会儿的雨,您看要不要见一见?”
厉君措蹙着眉,摆摆手,“你先出去吧。”
窗外,纪柔没有打伞,衣衫单薄地站在雨中,眼睛直直地盯着厉君措的房间。
厉君措站在窗口,看着大雨中那个娇小的女人,抿了抿嘴唇。
手中的电话响了起来,是一则来自纪柔的消息:“你不出来见我,我不会离开。”
厉君措重新将手机装回口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看着外面的大雨。
另一则纪柔的消息传来:“我不知道你和小透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永远会站在你这边,从小时候就是。”
厉君措眯了眯眼睛,小时候么,那个站在海边的沙滩上冲他微笑给他鼓励的小女孩。
他发誓要保护她的,不该让她一个人在外面淋雨。
男人转身,将立在墙角的雨伞拿在手中,走出了门去……
或许是天气太过于恶劣,路上车辆和行人很少,愿意停在来载司徒透的车更是没有。
司徒透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的脚扭了多少下,最后干脆脱下脚上的那双高跟鞋不顾一切地向前跑。
就像小时候赤着脚跑在沙滩上一样,她知道路的那端有人在等她,等了很多很多年。
厉宅的大门就在眼前,她就像看到了黎明的光芒一样,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拍着大门,“君措,开门,我来找你了!”
里面没有任何动静,那扇大门冰冷地让人心都发寒。
她不甘心地继续叫着门,“君措,你开开门,听我说,这些年我有好多好多话要对你说……”
“君措,我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依旧,没有人来为她将那扇门打开。
她有些绝望,忽然觉得此生的力气都被自己用光了,无力地倚着大门,眼泪簌簌而落。
他不愿意见她,不想听她解释,他,是恨透了她吧?
“厉君措,我是小铃铛啊,你有没有听到?我是小铃铛……“她奋力大喊,却更好像是喊给自己听,”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见我,不肯听我解释?你忘了当年我们拉过勾许下的承诺了吗?“
回应她的,只有冰冷的雨,漆黑的夜。
她的身子缓缓下滑,倚着门虚弱地坐在地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厉家大宅子的转角处隐隐约约有一男一女向这边走来。
男人撑着伞,将女人搂在怀中。
女人身材娇小,虽然全身湿透,但却披着男人的西服,小鸟依人地依偎着男人,声音极温柔,“君措,我就知道你会出来见我的,你不忍心看我淋雨而不管。”
厉君措的脸在大雨中更多了一丝冷峻的潇洒,面无表情地道:“走吧,当心着凉。”
两个人,一把伞,却在下一秒,看到了等在厉宅门口的司徒透。
司徒透站起来,将身子挺得僵直,脸上已经做不出任何表情。
纪柔看到是司徒透,连忙想从厉君措的怀里挣脱出来,却被厉君措一把按住。
“小透,你别误会,我只是淋了雨……”
司徒透没说话,厉君措也不语,两个人就这样在雨中深深对望。
男人的每一眼,都让她心如刀割。
她张了张嘴巴,苦笑了一下,“厉君措,我有件事情想要告诉你,虽然我不知道现在告诉你还能不能改变什么。”
厉君措深邃的眸子折射出的目光十分复杂,憎恨,心痛,抑或是其他。
他薄唇紧抿,半晌,终于冷冷开口,“我不想再听你的任何谎话。”
说完,男人侧身俯头,性感的嘴唇贴近纪柔的嘴唇,深深一吻。
纪柔顿时红了脸,眼角扫过司徒透的表情时,不经意地笑了笑。
厉君措站直身子,削薄的嘴唇轻启,不带任何温度,和冷雨混为一体,“你都看到了?和你相比,柔柔才是真心对我的。”
司徒透紧紧咬住嘴唇,原来心真的会痛。
痛了,爱了,因为爱了,也就痛了。
她努力扯出一个微笑,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我明白了,打扰了。”
说完,她转过身去,托着伤痛的身体,一步一步离开。
泪,那么苍凉。
身后的厉君措,看着她的背影,眉心紧紧蹙起,攥着的拳头指甲嵌进了肉里也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