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你像我的妈妈
江沅于厉绍南来说究竟算什么,司徒透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现在只知道,那个等在外面的小男孩是她的命,一个只要想起来就会又心痛又欣慰的,生命的落脚点。
“厉绍南把他当作什么,我怎么会知道。”司徒透想起过往种种,语气不善,推开挡在门口的厉君措,想要走出试衣间。
去路却被一只坚实有力的臂膀挡住。
厉君措一只胳膊拄在门上,神色格外郑重地锁着司徒透的小脸,“厉老二身边的人从来都不简单,就算他只是个孩子。”
司徒透眉头顿时拧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在给你忠告。”厉君措抬起拦住她去路的手臂,“我不知道对于厉老二,你究竟有怎样的意图,可我还是要提醒你,那个男人不是你能惹的,飞蛾扑火是天底下最愚蠢的行为,不管你有多喜欢那个孩子。”
司徒透鼻子有些发酸,迎面直视着厉君措,“没错,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厉君措的目光落在她清澈眼睛中的那若隐若现的晶莹剔透上,心里顿时一紧,直觉告诉他,她还瞒了他什么关键性的东西。
“那我应该知道什么。”厉君措反问。
司徒透咬了咬牙,透过门缝看了一眼站在外面的江沅,他本该和其他孩子一样,有爱他的爸爸妈妈陪伴在他的身边,有着这个年纪该有的纯真烂漫。
可是……
“没有。”司徒透冷冷地,迈步想要出去。
“我再问你一遍,”男人没有伸手拦她,深吸一口气,微微合目,纤长而浓密的睫羽轻颤,“你真的那么想让我娶纪柔么。”
司徒透脚步一滞,脊背僵硬,抿了抿嘴唇,“那是你与纪小姐的事情,我又为什么要插手。”
厉君措抬眸,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目光中的忧伤与暗淡显露无遗。
他笑着,笑着,只是上扬的嘴角中溢满苦涩,仿佛轻轻一触,就能化作血液缓缓滴落。
她走了七年,他的心跟着空了七年,两千五百五十五天,六万一千三百二十个小时,还有刻在他心上的密密麻麻数不尽的伤口。
他原以为,这就将是他的一生,再没有她的人生。
可是她又偏偏在这个时候以另一个人的身份回来,刻意接近他,又不与他相认,却又与厉绍南牵扯不清。
甚至……同她一起住在司徒旧宅的男人,即便她不说,他也已经了然于心。
他竟从不知道,七年的时间这么长,长到足以将一个人变成另外一个人,长到他怀疑她究竟还是不是他的小透。
“既然说了不插手,为什么还要插手,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么。”厉君措将身体轻靠在墙壁上,抓住门框的手逐渐收紧……
从病例到医生,所有的环节都被人动过了手脚,手法之高明险些瞒过了他。
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全天下恐怕只剩下那一人。
厉君措紧紧蹙着眉头,他清楚,司徒透帮了纪柔,可是不清楚,她为什么要帮纪柔。
古色古香的木门上带着为数不多的几根木刺,在男人的手收紧的同时深深刺入了他的血肉之中,伤口有鲜血缓缓渗出来,沿着他的手将他洁白的袖口染红。
他浑然不觉,只紧抿着嘴唇,整个人陷入无边的沉思之中,试衣间中的昏黄灯光将他带着淡淡忧伤的沦落描摹地更加清晰。
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小人儿。
他双手环胸,将高挑的身子靠在另一侧的门框上,一声不响地看着厉君措。
厉君措察觉到他的到来,从沉思中清醒过来,抬眸看向江沅。
江沅淡淡眨了眨眼睛,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创可贴递到厉君措的面前。
厉君措翻开手,淡淡扫了一眼手上还在流血的伤口,随意地又将伤口攥在掌心,“不必了。”
江沅抿了抿小嘴,有些不耐烦地一把拉过厉君措的大手,仰着脑袋把创可贴贴在了伤口上。
厉君措微微蹙眉,向来都是他不耐烦别人,没想到如今自己竟然被这么个小鬼不耐烦了。
可是奇怪的是,他的心中却没有半点不悦,倒是似乎在江沅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
尽管他知道,江沅是厉绍南的人,将来一定会是个难应付的角色。
但他对这个孩子一点都不反感,他甚至很乐于对江沅说许多成年人都难以理解的事情。
又毕竟,他与厉绍南这场多年的博弈较量很快便会有结果了,根本不用等到江沅长大之后。
江沅仔细认真地将创可贴贴好,扬了扬小下巴,“我只是来告诉你,对艾琳阿姨,你是争不过我们先生的。”
厉君措也不与他计较,淡淡一笑,“你对厉老二倒是很有信心。”
试衣间外,司徒透看着一大一小两个人从里面走出来,将手里的创可贴盒子背到了身后。
厉君措总算对她的新裙子比较满意,点了点头,“就这么穿着走吧。”
商场的对面,是一家大型的游乐场。
晴空,暖阳下,孩子阵阵银铃般有感染力的欢笑声从里面传出来。
江沅静静地站在商场门口,驻足细听着来自游乐场里面的笑声,抿了抿小嘴,眼睛一刻也不愿从那边移开。
司徒透看了看江沅,又看了看那家游乐场,微微一笑,“我还不想回去,咱们去对面玩一会吧,好不好,江沅?”
江沅扬起嘴角,脸上是厉家标志性的桀骜模样,绷着小脸,“我不太喜欢幼稚的小孩子玩的游戏。”
这孩子,显然是在厉绍南的教育下将自己绷得太紧,又带上了厉君措那种的骄傲与自尊。
司徒透“噗嗤”一笑,将他的心思看得分明,拉过江沅的手,“好啦,我们过去吧。”
江沅依旧像个小大人一样,抿着嘴唇,却没有再拒绝,连跟着司徒透过马路的脚步都明显格外轻快。
生活的环境让这个才七岁大的孩子不得不为自己打造一个壳子,可是即便再与其他同龄人不同,他也毕竟是个孩子。
一个原本就应该有血有肉,有哭有笑的孩子。
厉君措摇摇头,半开玩笑,“口中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走在前面的司徒透听了个清清楚楚,回过头来狠狠睨了他一眼。
厉君措的嘴角立即扬成一个完美的弧度,走上前去,伸出一只手将司徒透和江沅护住,带着两个人过马路。
这样的画面,他七年前就曾经期待过。如今,算不算变相实现了?
进了游乐园,司徒透弯着身子问江沅,“你想玩哪一个呢?”
“我能全都玩么?”江沅向四周看了看,“先生从不让我玩这些,这里的所有东西我都没有玩过。”
他一边说着,眼睛里面闪过一丝落寞。
“当然可以,”司徒透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又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过山车,“就先玩那个,让你厉叔叔带你去,好不好?”
江沅开心地点点头,厉君措的表情却不甚好看,轻咳了两声,“怎么是我。”
司徒透扬了扬脑袋,“不是你难道是我吗?你不是还总担心我的病么,难不成你想让我陪着江沅上去?”
江沅火上浇油,“厉叔叔,你该不会是不敢吧?”
厉君措看了看呼啸而过的过山车,抿了抿嘴巴,十分淡定地掩饰好所有内心真正想法,“这有什么可害怕的,走吧,我带你去。”
司徒透看着江沅离开的背影,微微一笑,又叫住了他。
江沅回过头来,看到司徒透正在向他招着手,便再次走到她的面前。
司徒透伸出手来,细心而温柔地为他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格外慈爱地冲他微笑着,”看看,一开心衣服乱了都不知道,去吧,阿姨买好果汁来等你们回来喝。”
江沅看着司徒透嘴边的笑容,两片小薄嘴唇抿了抿,“阿姨。”
“嗯?”
“我……”江沅犹豫一瞬,“我觉得你像我的妈妈。”
司徒透挂在嘴边的笑容顿时僵住,眼眶微微泛红,尽量保持着自己声音的平静,“你说什么?”
江沅想了想,“邹阿姨对我虽然很好,可是我和她在一起,总是忍不住要对毕恭毕敬的。我从小就没有妈妈,也不知道妈妈对孩子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但是我见到您就会觉得很亲切。”
司徒透深深吸了一口气,揽过江沅的肩膀,“阿姨明白了,能听你这样说,阿姨真的很开心。”
直到厉君措带着江沅离开,司徒透还沉浸在方才江沅的话里面。
厉君措却琢磨着司徒透方才的反应,微微蹙起了眉头。
司徒透对江沅的喜爱,似乎超过了一般女人对小孩子的喜爱。
七年前,司徒透明明怀了孩子,可是再回来的时候,那个孩子却没有出现过。
那个孩子究竟去了哪里呢?是出了什么意外么?或者是因为她曾经失去了那个孩子,所以从此将希望寄托在其他孩子的身上?
又或者……
厉君措深邃的眸中透出一丝精光,又或者,江沅根本就是当年那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