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柳诗菡挽着柳老太太的胳膊出来了。
李云特意仔细看了看。
见柳老太大概六七十岁年纪，头发花白，起色红润，显然保养的很好。
穿着中式的对襟小褂，带一幅宽边金丝眼镜，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股子学者的味道。
柳老太太这会还没发现李云，只微笑着跟面前一堆人摆摆手。
用一种爱惜后辈的语气道：“你们怎么还坐在这啊，我不是说了，该忙的赶紧去忙，我一把老骨头了，有什么好见的。”
余人赶紧接腔：
“可不能这么说，柳老师时间比我们宝贵。”
“不忙不忙，柳老师难得回来东山，我已经提前把事处理完了。”
“就是，大家都是处理完工作特意来看您的。”
柳诗菡就站在老太太旁边，左右扭头找到李云，远远眨了眨眼。
这个眼神郑温一桌都看见了。
都知道是给李云的。
不由得齐齐在心里骂了一句。
更有甚至，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
他们也一样。
一方面对李云满满的羡慕嫉妒恨。
同时又不好表明，只能从别的地方大肆嘲讽，以满足自己那点小小的自尊。
李云全当没听见没看见，一门心思盯着柳老太太。
趁她视线不经意扫过自己的时候。
“天瞳术”技能发射！
……
柳老太那。
正笑眯眯的表情，忽然就凝固了。
眼神死死盯住一个方向，甚至身子都有些微微发抖。
旁人不明所以。
忙道：“柳老师？”
“柳老师怎么了？”
柳老太深深吸了口气，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前面正好一个领导，见状热情的伸出双手：“柳老师，您……”
岂料柳老太视若不见，径直从他旁边走了过去。
这下所有人都愣了。
一句话都不敢说，瞪大了眼看着柳老太，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
结果就看见柳老太径直走到最角落的一桌。
对一个年轻人主动伸手：“你好，你是，你，你……”
柳诗菡又惊又喜。
这不是李云吗？
柳老太怎么会主动找他说话？
也来不及细想，赶紧跑到跟前介绍：“柳老师，这就是我跟您提过的李云。”
柳老太哦了一声：“原来你就是小李啊，你看我老都糊涂了，也没请你进屋里去坐坐。”
柳诗菡开心的不得了，赶紧对李云大使眼色，示意招呼。
李云知道这全是“天瞳术”的功效。
反正确定这老太太都爱上自己了，索性玩点大的。
轻轻一笑，大声道：“柳姐你好。”
这一声招呼可谓晴天霹雳一般。
当场把一院子见惯了市面的大小领导雷的东倒西歪，站立不稳。
一个个的扶桌的扶桌，扶墙的扶墙，扶眼镜的扶眼镜。
只差没当场骂出口了。
妈的柳老师什么年纪，什么档次？！
你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屁孩敢叫柳姐？！
你这小子是脑袋傻啊还是不想活了？！
谁知下来更让他们意外了。
柳老太不气不恼，反而爱怜的笑骂了一句：“你这傻小子，我只怕比你奶奶年纪都大，你叫我柳姐？”
李云嘿嘿一笑：“在我眼里，你一点也不老，就跟我姐姐一样亲切。”
“扑通”一声。
真有人栽倒了。
旁边人赶紧扶住：“余菊，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
余菊推了推眼镜，死死盯着柳老太，想看看下来她什么反应。
所有人都跟他一样，都在关注。
生怕柳老太一个发飙，弄出个心脏病啥的，可就出大事了。
结果万没想到。
柳老太竟然露出少女一样娇羞的笑容：“你这孩子，可真会哄人。别瞎叫了，让人家笑话，你叫我阿姨吧。”
拉着李云的手轻轻坐下，关心道：“等了这么久，你饿不饿？柳姨陪你吃点东西？”
四下里一片静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没人能想象到是怎么回事。
领导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比一个懵逼。
……
柳家大宅。
没人说话，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目前这种情况实在太诡异了。
这些人怎么也想不到，柳老太为何会对一个貌不惊人的年轻小伙如此看重。
甚至连他的油腔滑调都能忍受，而且还很受用的样子。
这里面最惊喜的当属柳诗菡，是真的又惊又喜，本来他就是想给柳老太引荐李云，结果老太太委婉的给拒了。
她还寻思着借着敬酒的机会帮忙介绍一下，能有个一面之缘，也算不白来。
结果呢。
柳老太从见到李云开始，就跟见到亲人一样，主动认识不说，还显得倍加亲切。
比她预想的情况要好的太多了。
也不知道这老太太咋想的。
……
“小李啊，你今年多大了？”柳老太多少恢复了点正常，拉家常道。
李云这会不乱来了，老老实实道：“二十三。”
“现在在哪里做事？”
“就在这东山和汕海开了几家小公司。”
“那就是从商了？一定很累吧？”
“还行，不是很累……”
柳老太问了几句，神色又显得激动，看着李云的眼眶也有些湿润。
“像！太像了！”
柳老太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赶紧背过脸，好像在强忍眼泪的样子。
周围人都不明白怎么回事。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书法大师姚光辉忽然想起了什么。
一拍额头道：“哎呦，就是像！”
跟着又有人醒悟了，喃喃道：“不可思议啊……”
他这话旁边的人自然也听到了。
很开消息传开，大家都算是解开了心中一个疑团。
免不了的，又是一阵莫名其妙的羡慕嫉妒恨。
这特么都叫什么事啊？！
李云坐在那一动不动，心里却也是个大大的惊喜。
没想到啊，吃老太太干醋的人也这么多。
听那脑袋里噼里啪啦的小金币雨声，像不像在为我精彩的人声鼓掌？
啊，像不像？
这些话顾文海也听到了。
心里暗暗叫苦。
以他这多年万金油的经验，也是想破脑袋都想不到会出来这种情况。
李云第一年龄小，第二资格浅，第三没背景，就靠认识个柳诗菡能进来这个大院，但人柳老太还不想见。
所以他才趁机敲打啊。
简直是没有一点后顾之忧的敲打啊。
谁能想会这么见鬼呢？！
李云竟然像极了柳老太当年的初恋情人？！
只看了一眼，竟然就跟柳老太扯近了关系？！
简直了？！
所以这会见了柳老太对待李云的亲热模样。
便不停在心里暗暗祈祷。
祈祷李云千万不要记仇，祈祷柳老太千万不要在意位置的事。
但有句话叫：事与愿违。
说的就是现在。
让李云不记仇？
可能吗？
你当初欺负人的时候怎么不这么想呢？
李云正跟柳老太太聊的热络。
一瞥眼看见人堆里的顾文海。
心里那股火登时窜了出来。
行啊，你不是安排我坐司机桌吗？
今天就让你看看司机桌的好处！
一抬手，端起面前茶杯：“柳姨，今天见到你也是缘分，我这也没什么，就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柳老太笑呵呵的端子杯子。
忽然咦了一声：“这桌怎么没酒？”
李云一脸单纯：“我也不知道啊。”
柳老太不满的拉下脸。
旁边人人都知道怎么回事，却没一人敢开口说话。
厨房的人听见了，一溜小跑过来，小声道：“柳老师，这桌都是给领导开车的，不敢放酒。”
柳老太瞬间火大，重重哼了一声，脸上如同罩了一层寒霜。
“小李啊，你来时候没跟人说，你是小菡的朋友吗？”
……
李云就等她这句呢，大声道：“说了，都知道啊。我原本坐那边的，是顾主任特地让我坐这的。”
这话一说、
人人脸上变色。
这可是当众打脸啊。
你小子要不要这么狠啊？！
李云还嫌不够，反正已经开了头，索性把这口气一出到底。
瞄着旁边几位已经吓呆的司机道：“就这样几位司机大哥还看我不顺眼呢，说我没资格坐在这里，要不是你柳姨出来，他们可能直接把我撵出门了……”
“啪！”
柳老太一巴掌狠狠拍在桌面，怒道：“少家失教！你们跟都谁的？！”
这一下可把在场所有人都吓到了。
要知道老太太学者出身，一贯涵养极好，还从未当众发过脾气。
尤其是气到这种地步。
几名领导赶紧站了出来，训斥道：
“混账！快去给李总道歉！”
“平常我怎么教育你的？出来给我丢人？去道歉！”
“先去道歉，回头我再收拾你！”
一个最年轻的司机很委屈：“不关我的事，是郑哥说的。”
“啊？”
一个胖胖的秃顶男人大惊，一耳光直接扇到郑温脸上：“给老子滚出去！”
完了亲自过来道歉：“柳老师，李总，都怪我平时没有教育好，回头我一定把这个没用的东西开除。”
柳老太淡淡道：“张扬跋扈，狗眼看人，这可不是小事，非常败坏我们领导干部的形象，这么严重的错误，人事档案上应该记上一笔吧？”
秃顶男人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后背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头也垂的更低：“是是，一定要记的。”
而郑温腿都软了，几乎站立不住。
人事档案上记一笔？
这污点是要背上一生了？
以后哪个单位还敢录用？
下半辈子都给毁了啊！
“愣着干嘛！你们都出去！”
一名领导低声斥道，把几名司机全部轰了出去。
院子里一片安静。
没人敢说上一句。
但事还没完。
顾文海微微哆嗦着过来：“柳老师，今天的事主要怪我安排不到。”
转头对着李云：“李总，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柳老太气还没消，压根不搭理他：“小杨，去把那桌的酒拿过来，我陪小李坐这吃饭。姚老师，小菡，你们也来坐。”
“好咧。”
柳诗菡不管别的，喜滋滋的坐在旁边。
她刚才听李云一说，心里也火大，见柳老太帮着出了口气，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都说柳老太一贯护犊子，这次算是亲眼见了。
众领导却非常尴尬。
没想到老太太来了这么一出。
今天她是主角，最后却坐了末席，这要传出去还不让人骂死？
顾文海是这里面最害怕的。
因为就他是负责安排张罗的，责任最大，尤其她家二儿子，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万一传到他那里，自己这办公室主任的位置，怕也坐不稳了。
大急道：“柳老师，这个可使不得啊，这个，这个……”
柳老太只当没听见。
顾文海没了办法，转身跑到李云身边，低声下气道：“李总，今天的事我确实做的不对，跟您道歉了，您看看能不能劝劝柳老师，请回上座？”
李云也知道这里面的厉害关系。
看顾文海急的满头大汗的样子，感觉心里气也出的差不多了。
笑嘻嘻扭头道：“柳姨，这里风大，别吹感冒了，我陪你去那边坐吧？”
柳老太笑逐颜开：“还是小李知道心疼我，走吧，咱们回屋吃饭。”
起身当先走了。
顾文海跟在李云身后千恩万谢：“谢谢李总，谢谢李总。”
众人总算松了口气。
好几人都悄悄抹了抹汗。
严格来说，今天这事属于比较严重的社交事故。
柳老太回老家办事，结果被手下得罪了贵客。
席间弄的这么不开心，在场各位各个脱不了责任。
只是这一切，却是因了个小小的东山市李老板。
这可是万万想不到了。
……
“柳姨，您身体可以喝酒吗？要不我给你倒饮料吧？”李云道。
屋里席已经开上。
柳老太，李云，姚光辉，柳诗菡，还有两名省里的领导。
本来柳老太是要出去敬酒的。
结果出了这么档子事，酒也不敬了，就在屋里坐着。
李云开了酒，还担心柳老太太喝不了，特意询问。
柳老太还没开口，旁边姚光辉笑道：“太小瞧柳老师了，你恐怕还不知道，我和柳老师不仅是书友，还是多年的酒友呢。依你小子的酒量，未必能喝的过柳老师，哈哈哈。”
柳老太笑道：“没有姚老师说的那么夸张，不过少喝几杯还是可以的。”
李云赶紧倒上：“柳姨，我今天见你是真的高兴，我敬您一杯。”
柳老太太笑呵呵的一饮而尽。
旁人也敬了几杯。
柳老太太几杯酒下肚，喝口茶缓了缓，看着李云的眼眶又有些湿润。
“小李啊，今天见到你也是缘分，你要不嫌弃，就认我做干妈吧，也别阿姨阿姨的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