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锲前世活得浑浑噩噩的,知道的事情并不是很多,对很多事情也不上心。
双方长辈撮合二人的时候,程外婆曾经跟他说过许多的事,虽然他并不是很在意,但是旁人念叨的多了,有些还是被他记在了心头。
黄晌的前夫便是他知道的为数不多的事情之一。
那人名为魏量,原本是县城里一家富户人家的独子,从小锦衣玉食,是家里人捧在掌心长大的。
魏量年幼时曾经得过一场大病,魏家四处求医问药,却只保住了他一条命,醒来后人却变得有些疯癫,时而清醒,时而痴傻。
魏量原本是个仗着家世无法无天的小霸王,生性狂傲不羁。
可是生了病以后,知晓自己变成了人们口中的疯子,哪里能够接受,渐渐的便养成了易燥易怒,喜欢用暴力宣泄情绪的性格。
家里人不想放弃他,始终想要治愈他。尤其是长辈们,在计生的情况下,原本就只有这么一个后辈,变成了这样,哪能不心疼。不管他如何作天作地,都是任由他去。
但是时间一长,治好他遥遥无期,一家子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便打算重新生一个,将来继承家业,也好照料兄长一二。谁知,这件事被人传到了魏量耳朵里。
他心思敏感脆弱,觉得家里人瞒着自己要另外的孩子,是嫌弃自己疯癫痴傻,便生出了想要谋害自己未出生弟弟的心思,趁人不注意时亲手将自己身怀六甲的母亲从阶梯上推下去。
好在阶梯不高,其母并没有事情,但是一家人都在后怕,被他的这种弑母害弟的行为吓得半死。
众人忍无可忍之下,便将他送回了镇上的庄园里,高价请来保姆保镖照看,随他怎么发火打人,胡作非为,只好吃好喝养着,也不再管他了。
后来魏量年纪大了,他家还是舍不得他,便想要给他相一门亲事,至少让他传宗接代,不至于孤独终老。可是十里八村谁不晓得他家的情况,哪里有人肯将自己闺女嫁他呢。
这时候前世黄晌的父亲,生意失败之后灰溜溜地回了老家镇上,听说了魏家用高价彩礼娶媳妇这件事之后,想要集资重来,便打起了自家女儿黄晌的主意来。
按理说这又不是封建社会了,黄晌又是一个读过三流大学的新女性,哪里会愿意呢。于是,她那复婚的父母就以孝道压她,先将她骗回了家。
后来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竟然真的将不知情的黄晌嫁了过去,弄到了一大笔钱。
两家匆匆忙忙结了亲家,两位新人一开始也是好好的,可没过多久,魏量便显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轻者辱骂她是个见钱眼开的烂货,重者直接拿家伙什下狠手。
黄晌岂是那种任人宰割的人,魏量动手,她就能还手。但她毕竟是个女人,男女力量上有着天生的差异,所以往往是被打的那个。
于是没过多久,黄晌去了法院起诉离婚,与父母决裂,回了村子里与年迈的祖母一起生活,最终成为了程锲的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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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魏量跟程锲是个有相似经历的人,但是二人面对人生的考验却是走上了不同的境地。一个选择将情绪压抑心中,将自己关在小黑屋里,不与外人接触,独守自我一片净土;另一个直接将自己的痛苦转移到他人的身上,以此来减轻痛楚,达到一种变态的满足和安慰。
前世时,程锲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现在站在不同心态再看之后,发现最苦的不是被人生福祸开了玩笑的他与魏量,而是跟他二人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黄晌。
她明明只是个想要普通生活的女子,却偏偏遇上他们,才刚出了狼窝又掉入了虎穴中,最终害得自己殒了命。
重头来过,他想要改变她多舛的一生,想要她过得幸福,但是怎么还是逃不过命运的捉弄,在这时候将魏量送到了眼前来呢。
他一细想,就更是心惊胆战,因为从时间上推算回来,前世的魏量重病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的家人正忙着为他求医问药。现在一切重头来过,也就是说魏量还没有变成疯子,还能有被治愈的机会。
可是前世时,并没有魏家来黄家拜访求医这件事情,而且,黄爷爷医术高明,能治好自己的寒疾,起码也有七成的把握治好魏量的病。
他握紧了拳头,心里不公了起来。为什么自己回来的时间是在截肢之后,魏量就能在重病之前呢?
晚间时,程锲心不在焉地吃着饭。
自从他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之后,程外公觉得一家人要一起吃饭,感情才不会生疏,所以给他准备了专用的位置,一方面好照应他,一方面也能说些外间的事闻,给不喜欢出门的程锲解闷。
过年期间,程外公难得今日不再忙碌,本来想好好跟他聊聊的,却发现他戳着自己独有的清淡饭菜,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这是怎么了,吃饭都不用心?”程外公放下了筷子,问道。
程锲回了神,没有说话,往常带着微笑的面容,也变得面无表情。
程外公觉得他这模样有些陌生,但心底却又觉得,他本来就该是这样的,平时的笑容都是一张假面具罢了。
“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程外公问他时,又用眼神看了看程外婆,程外婆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状况。
程锲心乱如麻,放下了手里的勺子,好一会才开口道:“今天您去黄晌爷爷家做什么?”
程外公原本也打算说这件事的,却没想到一向不问外事的程锲居然主动问了起来,有些意外外孙竟然会八卦,便解释道:“那县城的魏家过来给他们拜年,想让黄三叔帮忙治病......”
程外公刚说到这,程锲打断道:“您认识魏家的人?为什么他们会来给黄家拜年?您不是说,黄太爷爷已经不给人治病了,是看在我们是邻居的份上才治我的吗?他们又是怎么知道黄太爷爷能治病的?”
程外公有些讶异他突然抛出了这么多问题来,整理了一下思路,才道:“魏家的人我原本不认识的,是我上次的儿时旧友,也就是那个看了你演出的李见炳爷爷介绍过来的。听说魏家是他妻子娘家远房的亲戚,家中一个小辈得了病,才上门拜访求医的。”
说到这里,程外公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他总觉得自己被外孙的气势吓到了,正在接受他的审问一样,心里有些尴尬的同时又有些激动。
面子上虽然有些挂不住,但是外孙这副气势外放的模样,又让他觉得像极了自己过世的女婿。
程外公心里感叹了一番,接着道:“魏家会来求医,都是因为上次我跟你李爷爷说过,你的病是他治好的,所以他们才会过来给黄三叔拜年,想让他治病的。”
程锲皱眉,他怎么也没想到,魏家跟自家竟然还能牵扯到这样一层关系,更没有想到,一切的源头居然是因为自己。
他心中冷笑一声,还有什么不明白呢,原来自己就是那只煽动翅膀导致雪崩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