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施然地进了莲花的屋子,采薇定下神来四处打量着。
这屋子一明两暗,格局不大,但贵在精巧。
迎面是一张四季长春的中堂画,下设一张紫漆长条案,上面摆着两个耸肩美人笟,插着才摘来的雏菊,淡雅高贵,让这屋子立时有了意境。
临窗是一溜儿乌木交椅,上面搭着朱红椅袱。
左手边摆着一架紫檀琉璃百子图的屏风,转过去想来就是莲花的卧房了。
莲花自然不会把采薇往卧房里让,只拉着她坐在临窗的椅子上,就有丫头摆上细巧茶点,一色的釉里红的茶具。
采薇频频点头,“看来孙老爷对你还挺好的。”
“这算什么?”莲花顺手拿起一个福橘,放在手里慢慢地剥着,“我不过老爷的一房妾,比起夫人的吃穿用度,差远了。”
采薇笑道,“这也比平头百姓的日子好过多了,起码吃穿不愁。”
“这个怎么比?”莲花神色里似乎有一丝怅然,叹口气道,“看着光鲜,也不过是雨后彩虹罢了。”
听她这意思,似乎过得不怎么样啊?
采薇不动声色,面上一直微笑着。
她觉得白莲花不会这么好心跟她聊家常吧?
当初她给县太爷做妾,为的是躲避林风那事儿,怎么现在倒是唉声叹气起来?
别是做给她看的吧?
跟这种蛇蝎女人打交道,采薇不得不多个心眼。
见她只坐着不动,莲花忙热络地把各样细巧茶点往她跟前推了推,“妹妹好不容易来一躺,怎么不尝尝?饿着肚子回家可就让别人笑话姐姐没有好好招待了。”
说着,硬拿了一块绿豆糕塞进她手里。
采薇接过,慢慢往嘴里塞,把袖子抬起来掩住脸。
莲花吃吃笑起来,“才多久没见,妹妹倒是斯文了。”
“嗯,我娘说,姑娘家大了不能再像以前那般野了。”采薇一边咕哝着,一边说道。
莲花尽自笑着,心里却无不嘲讽:哼,就这副样子也斯文?狗改不了吃屎。
采薇刚咽下那口绿豆糕,莲花又硬往她手里塞了一盏茶,“来,妹妹尝尝,这是雨前龙井。”
看着她那热情洋溢的脸,采薇心里的狐疑更盛,却不动声色地接过茶,连浮叶都没吹,赶紧咕嘟灌了一口,还不忘砸吧着嘴赞一声,“倒是挺香的。”
莲花抿了嘴暗笑:跟灌驴似的,也能品出个味儿来?
两个人坐了一阵,说了一车子不相干的话,时候就不早了。
采薇把玩着手里的釉里红茶盏,有些口齿不清,“莲花姐姐,我怎么觉得有些困了,想找个地儿睡一觉呢。”
“呵呵,想必你在家里睡惯了,到点儿就犯困!”莲花状似亲昵地在她那挺翘的鼻尖点了下,娇笑着,“妹妹在这里就跟自己家里似的,姐姐这儿有床,这就带你过去。”
“好。”采薇放下釉里红茶盏,身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就有两个乖巧的丫头过来搀着她。
莲花使了个眼色,那两个丫头就把她往外头扶。
出了门,穿过一道回廊,两个丫头把她塞进一间屋里,就要出去。
采薇兀自拉着两个丫头的手不放,“我找莲花姐姐呢。”
两个丫头甩开她的手,面露不屑,“莲姨奶奶也是你想找就能找的?”
采薇跌落在床上,闭上眼听着那两个丫头把门关上,方才睁开眼睛。
她警惕地打量着这间屋子,里头除了一张床,别无他物,想来也不是寻常主人的屋子。
这样的屋子,偷个情倒是合适。
不知莲花在茶点里下药,到底想干什么?
采薇勾唇冷冷一笑,她就知道莲花把她拉过去叙旧没安什么好心。
果不出所料,那茶点里有点儿异味,只不过点心很香很甜,不注意几乎闻不出来。
还幸亏她多了个心眼,特意去闻了闻,又把袖内藏着的清热解毒的丹药吃了一丸,才放心吃喝起来。
这会子,她静静地躺在床上,静观其变。
袖内有她才找匠人打造出来的两样手术刀,她正好试试锋不锋利。
现在她就盼着陆瑛能及时找到她,不然她还真有些胆怯。
躺了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门就被人在外头打开,采薇双眼睁开一条缝儿,偷偷地打量着。
就见两个壮汉扶着一个穿着大红衣袍的人进来,那人醉醺醺的,脚步不稳。
见这几个人往床边走来,采薇赶忙闭上眼,就觉得床边猛然一沉,她身边已经躺了一个人。
耳边响起两个壮汉粗狂肆意的笑声,“今儿大爷可是艳福不浅啊。”
“娶了娇妻又有美妾!哈哈。”
两个人一边笑着,一边走出去。采薇就听哐当一声,那门又被人从外头锁住。
采薇赶忙睁开眼,这才看清身边躺着的人果然是小柔的新婚夫君孙康。
她吓一大跳,万万没想到莲花会用这一阴招,简直出乎她的意料。
果然,人心深似海。
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她自问跟莲花真的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就算之前为了林风,也不过是小女儿家争风吃醋罢了。何况原身那副样子压根儿就没有丝毫竞争力。
莲花,到底为何这般恨她?
这里头,刘一贴也撇不掉关系吧?
她不知道这两人联手竟给她下了这么一盘大棋!
今儿孙康和她同床共枕,不管发不发生什么,都是有口难言了。
到时候,这事儿一捅出来,她和小柔不仅没得朋友做,她更是身败名裂,千夫所指。
在闺蜜的婚礼上,抢了闺蜜的夫婿,从古至今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只是现在门被人从外头封死,而孙康又醉醺醺的,她该怎么办?
采薇悄无声息地爬下床,去撼了下那门,纹丝不动。
那门极为厚实,是上好的杉木所制,显然不是她一个小女子能晃得开的。
莲花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到时候让小柔看到这一幕,“捉奸在床”。
她不知道这是莲花自己的意思,还是背后有人指使?
现在静观其变显然是不行了,她必须得先出去才成。
这间屋子,除了两扇门,就是后墙上还有一个小窗子。
她站到那小窗子边相了相,凭她的身量倒是能钻出去,只是上头有好几根窗棂,还都是手指头粗细的精铁。
就算几个大男人,估计也弄不断吧?
怎么办,怎么办?
她来回地搓着手,脑门子上出了一层冷汗。
自打穿越过来,她还未曾这般着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