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加尼跑车怒吼着朝前方的巷道撞去,那条巷道充斥着数不清的亡灵,洛凡在疾驰的车中解开安全带,双手脱离方向盘脚踏着车座纵身后仰,他整个人向飞燕一样浮在空中,眼瞳中倒映出万亿雨滴。
失去控制的跑车如同出膛的重型炮弹一般冲入巷道,紧接着响起密集的金属撞击声,亡灵在极为狭窄的巷道中根本没有躲避的空间,强大的冲击力使它们的身躯四分五裂,它们嚎叫着与它们的盔甲一起被撞成碎片。
亡灵极度老朽的躯体在岁月的腐蚀下早已脆弱不堪,在化为碎块的瞬间体内爆发出炽亮的蓝色火焰,那些火焰在暴雨中格外耀眼,像是燃烧着的星辰。
与此同时短暂悬浮在半空的洛凡双手背后拔出两把长刀,在解开安全带之前他就已经将刀鞘交叉背在身后。刀刃在雨中划出凄冷的弧度,好似弯月凌空。
他平稳地落地,优雅地像是完成舞蹈的收尾动作。双刀在手中紧握,他身披着道盟制服,线条流畅似雨水丝线般的黑色风衣紧贴身体,右胸处烫印有一个阴阳鱼的图案,衣领处延伸而出的暗金色丝织纹饰滚烫刺眼。
道盟制服是驱魔人在执行重要任务时才会穿的专用制服,就像一个男人在参加重要会议时会穿量身定制的西装,面对如此盛大的战斗,他当然要正装出席!
洛凡持着刀缓步朝前方走去,他的脚步缓慢而优雅,背影肃杀而孤傲,仿佛背着十字架的信徒,又像是审判黑暗的使者。
驱魔人最神圣光荣的一刻莫过于此,他的脚下是散落一地的亡灵尸骸与盔甲碎片,前方是冥界的至高统治者王将,他的身后没有同伴。这就是驱魔人的命运,即使前方地狱之门洞开,你也只能独自一人持刀向前。
脱离控制的帕加尼跑车在持续撞碎了不知多少个亡灵后速度骤减,它已经失去了引擎提供的强横马力,只是在依靠着惯性向前拖行。亡灵们的吼叫介于愤怒与畏惧之间,很难想象这些怪物居然也会产生情绪,或许那种情绪只是源于本能,就像一个怪物在面对另一个比它强的怪物时也会觉得忌惮。
跑车轮胎在极速的摩擦中迸发出明亮的火光,它如逆火流星一般朝王将逼近。
洛凡突然奔跑起来,阳血在他体内毫无保留地激活,那一刻他的肌肉群在紧身制服下无声地翻滚,它们被一层层地塑造强化,坚如磐石。能够撕碎钢铁的力量由手臂灌注至刀尖,他挥舞双刀,刀刃旋转出透明的气旋,抬手间足以斩断空气。
王将静静地伫立在巷道尽头,如同在雨中凝固的石像,黑色的风氅在狂风中如大旗飒飒作响。很难相信世界上竟会有这样的存在,他远比古代的所有帝王高贵,只是远远地看一眼就让人心生敬畏,让人不得不跪下哭泣着求他怜悯。
可他在这个世界中扮演死神,毫无波澜的目光不悲不喜,默默注视着跑车朝他撞来,如同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帕加尼轰然撞了上去,王将猛地抬脚,时机仿佛早已被算准,两股不同方向的力量在极短的时间内相撞,弥漫而起的尘埃阻挡了所有人的视线。
等到扬起的灰尘在雨中很快散去,洛凡终于看清了,跑车前座的白色安全气囊全部弹出,车前盖产生剧烈形变,帕加尼在王将的拦截下还是呜咽一声熄了火。
失去控制的帕加尼完全就是一头愤怒的公牛,但是王将却生生把失去理智的公牛压制了下来。
洛凡在奔跑中挥刀,双刀在雨中划出异常清晰地白弧,下一刻空气中隐隐响起刀刃碾碎骨骼的声响,亡灵在如此凌厉地攻势下直接被斩为两段。
为首的王将似乎将自己的意志传达给了所有亡灵,因为几乎在同一瞬间洛凡就被狂涌而出的亡灵潮包围,它们的身躯像是蛇一般诡异地朝他逼近,仿佛在进行某种古老的祭祀,手握刀斧的蛮人用行动向他展述失落的历史。
一张灵符悄然沿着洛凡的手肘飘出,在雨中的滑动的轨迹清晰明显,它如同在配合它的使用者一般发出温润的橙色光芒。
洛凡十字状挥刀,灵符在空中被斩落,秋日落叶般凄惨地散开。它的全部价值已被驭灵刀捕获,下一刻双刀自上而下被火焰点燃,纵使是再狂烈的暴雨都无法将其扑灭。
驭灵刀•枭首,完美融合。
驭灵刀•绯红,完美融合。
即使是在北城分校,像洛凡那样能够熟练掌握双刀流的驱魔人仍然是在少数,而在同龄人中,他是年轻一辈驱魔人最巅峰的刀术高手,战斗实力的天花板。
但其实在整个分校中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洛凡真正擅长的其实并不是长刀,而是类似西方骑士的直剑,他曾用柄木剑去回应一名同辈驱魔人的挑战。对决仅仅持续了六秒,而双方用了五秒去接近接近对方。洛凡闪电般凌厉的一击猛地刺中对手的下肋骨,直接瓦解了他全部的战斗力。
有人说洛凡在持刀战斗时身影简直与刀身融为一体,无人能看清他究竟是如何挥刀的,刀刃挥砍的轨迹在空气化作透明的残影,根本无法判断会从哪里砍来,因此也就无法防御,所以他战无不胜。
在亡灵的怒吼中,洛凡化作战神,握刀的手青筋暴跳,刃锋交错,旋转着挥刀,刀光逐渐融为一体,形成一道透明的气流。他就像是雨中的飞燕,长风衣在黑暗中闪逝,全身没有一根多余的线条,亡灵的身躯在刀光中依次爆开,被击碎的甲胄飞溅。
经过火焰淬炼的刀身明亮炽红,给人一种削铁如泥的锋利感,实际上确实如此,激活阳血的洛凡力量与爆发力远超当今最为优秀的拳击手,全力挥刀所产生的动能足以将一头犀牛的头颅斩断。
火焰在高速移动中蔓延成弧,汹涌的火流将长刀覆盖,刀身表面的温度堪比火焰焰心。洛凡的挥刀毫无破绽,亡灵通常还没来得及举起武器就已被他击中要害,甲胄最为薄弱的部分被刀刃轻易斩断,切口泛红。
眨眼的瞬间洛凡就已突破一层又一层的包围,那些亡灵虽然外表狰狞可怖,但显然并不足以震慑到一个执行经验极为丰富的驱魔人,在强悍的格斗技巧与心理优势面前,它们终究只是笨拙沉重又十分脆弱的刀靶。
洛凡在最短的时间内杀出重围,他必须尽其所能地节省体力,没人敢去想象倒在这群亡灵之中的下场会有多么惨烈。他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他的目标只有王将。
周围亡灵的数量越来越多,它们从逐渐崩塌的空间中爬了出来,表情狰狂,盔甲缝隙中不断渗出幽蓝的火焰。洛凡的身影迅速突破包围接近王将,一脚踏着帕加尼的车身腾空而起。
他从极高处落下,爆发出狮子般的怒吼,双刀在空中交错,刀光凌厉。
王将的身影在那一刻极为狰狞,他缓缓抬头,注视着朝他袭来的洛凡。
…………
黑色保时捷在雨中疾驰,雨水飞溅,整个城市的倒影在挡风玻璃上模糊不清。
“那个,现在能跟我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吗?”负责开车的克莱尔瞥了身旁的响尾蛇一眼,他面容冷峻,像沉默的远山。
“你难道没看到么?”响尾蛇头也不转,“野兽逃脱了它的囚笼。”
“所以他死了?”克莱尔似乎有点难以置信,“我们的守灵人死了?”
“作为守灵人,铭确实已经死了,但作为王将,他才刚刚苏醒。”响尾蛇无声地叹气,“总之,我们算是已经失去了附魔物,王将一旦在某个城市复活,驱魔人一定会检测到此处的异能波动,他们会以最快的速度派人来终结王将。”
“可……在那之前呢?”克莱尔迟疑了一瞬,继续问道。
响尾蛇第一次转头看他,“没人知道这些怪物已经被囚禁了多少年,如果你被关了几百上千年,在被释放的那一刻你会怎么做?”
克莱尔耸耸肩,“我可能会像浩克一样大吼大叫,把看到的一切东西砸个爽。”
“比那还要糟,克莱尔。”响尾蛇的眼神中闪过一瞬悲悯,旋即马上被平静取代。“他们的怒火会点燃整个城市。”
响尾蛇像是感到疲倦一般用胳膊支撑着脑袋,似乎想稍微打个盹。但下一刻他的身子突然顿住了,因为他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看到一个抱偶。
一个很奇怪的抱偶,像熊又像兔子。
“停车。”响尾蛇突然说。
“什么?”克莱尔一愣。
“我说停车!”他低声喝道。
下一刻黑色保时捷应声减速,刹车声尖锐。
“又怎么了?”克莱尔皱紧眉头。
响尾蛇伸手拿起躺在车窗角落处的玩偶,“这个怎么会在你车上?”
克莱尔看到那个玩偶后脸色微变,“这个……”
响尾蛇眼神瞬间变得冷彻,“是你把羚带来的。”
“好吧我承认,是我把羚从医院一路带到她哥哥身边的。”克莱尔认输一般耸肩,“是我自作主张,我想让守灵人从心底里断绝逃跑的念头,于是我对那个小女孩说嘿快看那个人是你哥哥,现在他快要被那辆车给撞死了。”他很沉痛地叹了口气,“然后就像你看到的那样,小女孩哭着朝她哥哥跑了过去——”
他的话突然被生硬打断,响尾蛇毫无预兆地抬手掐住他的脖子,力度很大,后背上青筋隐隐浮起。
“然后你就向她开枪?然后你就杀了她!”响尾蛇的声音因愤怒微微颤抖:“当着她哥哥的面!”
响尾蛇猝不及防的举动使克莱尔狠狠呛了口口水,他剧烈地咳嗽着,双手做投降状。
“……我承认我把一切都搞砸了……但我是为了你好……鬼知道那个该死的附魔物会出现在它最不应该出现的地方!”
响尾蛇松开手,克莱尔拼命地呼吸着空气,他的脸因缺氧而涨得通红。
“为了我好?可你又怎么知道守灵人一定会逃跑?”
克莱尔低头瞥了他一眼,“防范于未然嘛,那个小女孩终归是个祸患,只要她还在这个世上,守灵人就不可能老老实实地被我们所控制。”
响尾蛇冷哼一声,“这些年你的中文长进倒不少,可你居然因为这个愚蠢的理由去杀人?”
“杀人?”克莱尔冷冷地笑了,“如果不是我们提供换血装置,那个小女孩早就已经死了,她的命是我们赋予的!再说了难道你把自己当做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了么?我们可是坏人,坏人就是要不择手段,不计代价!”
响尾蛇的表情微微一滞。
“你知道我一直秉行的原则是什么吗?”克莱尔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微型冲锋枪,用力甩向方向盘,“这就是我的原则,暴力才是我们的原则!”
响尾蛇心中一惊,“你哪来的枪?”
“还有更想不到,你猜猜我把什么装进了弹夹里?”克莱尔从把手中卸下弹夹捏在手中,“满满一弹夹特制子弹,在这种子弹下驱魔人与常人无异!我的计划本来毫无纰漏,杀掉羚之后我会用这把枪解决那些驱魔人,然后我会告诉守灵人说他的妹妹死于误伤,没人会知道究竟是谁杀了她。”
“我承认最糟的事情已经发生无可挽回,但你居然因为一个将死之人想掐死我。”克莱尔的胸口上下起伏,他喋喋不休地朝响尾蛇喊到:“那你动手啊,让我看看你有多特立独行?”
响尾蛇默然回头,他清楚自己刚才的举动太过反常,事实上他几乎很少会如此动怒。
他此刻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什么都没用了,所有的一切都已无法挽回。
铺天盖地的疲惫感朝他涌来,响尾蛇轻轻地闭上眼睛,他的面容苍白,呈现出大理石般光滑的质感。
克莱尔以为响尾蛇已经做出让步了,他当然要给彼此一个台阶下。于是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我们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至少现在还有一个附魔物在我们手中。”
“你最好别打它的主意。”响尾蛇冷冷地说。
克莱尔微微一笑踩下油门,黑色保时捷重新开始疾驰,融入高速路的绯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