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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邻居

  南之易的房子看起来蛮大,可跟垃圾堆似的。

  玄关地面上滚落的被狗撕成一条条的卫生卷纸,还有好几只已经烂得看不出原来颜色和质地的鞋。

  客厅的地板上,散落着七八个或完整或碎成片的各种纸箱,茶几上堆满各种饮料瓶子和啤酒罐,还有墙角一排貌似是沙发的物体上,上面覆盖着乱七八糟的衣服、床单、塑料袋、纸巾盒、书……

  凌俐眼角直抽抽,这怕是需要一台挖掘机才能把埋在一堆杂物里的沙发刨出来吧!

  有了这样的场景做铺垫,哪怕她再好奇,也没勇气去看一眼卧室的模样。

  凌俐绕过客厅的巨大的垃圾堆,在饭厅、阳台上巡视一圈想要找牵引绳,结果一无所获。最后,终于在二楼的露台一角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拿着牵引绳下楼,眼前的肮乱差以及一直萦绕在鼻间的怪味,让凌俐不舒服到了极点,莫名生出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

  她一阵苦笑,思绪不受控制一般,想起那天南之易说的他自己是故意邋遢避免被女学生缠上的话。

  曾几何时她信以为真,现在却非常确定,南之易哪里是故意邋遢,他分明就是真正的邋遢大王好吗!

  而且,不但邋遢,还没有诚信没有底线。

  遛狗就遛狗,但南之易明明养的是两只大型工作犬,为什么要说成金毛和哈士奇?是怕她知道犬种后知难而退?

  虽然前晚上确实是她的不对,喝醉酒打人还下手那么狠,可南之易坑蒙拐骗的行为实在太差劲。

  然而,南之易不仁,凌俐却不能不义。眼下这情形,不管主人怎么邋遢可恶没有诚信可言,她也不可能狠心让面前两只对着她狂摇尾巴讨好的汪星人,饿死或者憋死在这屋子里。

  对上汪星人湿漉漉黑黝黝的两对眼睛,凌俐长叹一声,套好了牵引绳,说:“走吧!”

  这世上的事总是知易行难,哪怕凌俐明白狗狗的无辜,可拉着两条大型工作犬下楼走好几公里,还要收拾它们的便便,实在不是一件容易事。

  这哪里是在遛狗,明明是在被狗遛好吗?

  凌俐很有些欲哭无泪,两只狗一起向一个方向傻跑还好,她大不了就把自己当风筝一样被拖在后面狂追,可怕的是当米粒向左古丽向右的时候,两只力气奇大无比的二愣子,怪力如凌俐也拽不住,只觉得自己快要被二狗分尸。

  从下楼到走到附近浣花公园,仅仅半个小时的路程,可凌俐手痛脚板也痛,一身的骨头更是快散架。

  好容易到了公园里专门给狗狗开辟的一块有围栏的草坪,她解开牵引绳,任两只狗狗撒欢,自己也倚着围栏休息,只是眼睛不敢离开两只大宝贝。

  两只汪星人在草坪上追逐玩耍打滚,“雪地三傻”之一的米粒傻呵呵缠着一只雪纳瑞却被傲娇的小老头嫌弃,古丽却还记得她这个苦力,时不时回来跟她摇头摆尾,咧着宽宽的嘴对着她,那模样像是笑起来一样。

  凌俐弯下腰摸摸它的头:“去吧,去玩吧,一小时后回家。”

  古丽像听懂了似的,汪汪两声叫,摇摇尾巴就跑远,凌俐嘴角翘起看着它,心情也好起来。

  这两只狗狗精力旺盛又活泼,虽然折腾了她一上午,接下来的一个月还将继续折腾她,可它们带来的治愈、安全和信任,却是她很难从人身上获取的。

  凌俐歪着头看着撒着欢的狗狗们,心里想着以后要是有条件,也想养一只这样的萌宠。

  心情瞬间又黯淡下来。以她目前三千元的月薪,养她自己都勉强,哪里能养狗。更何况,这三千元能不能保住,还很难说。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又自嘲地笑了笑。自己明明很努力又认真,可毕业这么久了生活工作一点起色都没有,难道真的是选错方向走错了路?

  可是,这些年付出的心血和时光,即便知道眼前这条路是错的,让她就这样放弃,似乎比坚持下去更难。

  ——————

  经过周末的熟悉,凌俐和米粒古丽已经互相适应对方,到下午遛狗的时间,汪星人愿意听话走慢点迁就两脚兽了,代理铲屎官也偷偷给狼吞虎咽吃不饱饭的苦孩子多加了一小把狗粮。

  只是南之易家那诡异的味道让凌俐无所适从,她认真考虑是否应该网购一个防毒面罩防身。

  因为要遛狗,周一早上凌俐六点就起了床,匆匆出门完成任务,又急匆匆赶回家,只穿了一件薄外套竟然还出了一身的汗。

  时间很紧张,凌俐花十分钟冲了个澡,没时间吹头发只好顶着一头湿发去上班,却还是罕见地迟到了。

  有些心虚地溜进所里,凌俐轻手轻脚放下包,坐在自己的格子间里喘着气,又有些不安地望了望七八米外祝锦川的办公室。

  门紧紧关着,但隔绝不了里面似乎有些大声的交谈声,间或还有男人高声的斥责传来。

  凌俐凭直觉认为,办公室里发生的事,多半和她在曲佳一案中捅下的娄子有关。

  她正尖着耳朵努力想听清楚里面在说什么,吕潇潇袅袅娜娜走了过来。

  她依旧端着个咖啡杯,穿着黑色长裙,肩上搭着深驼色的经典格子披风,对着凌俐轻笑:“小凌子,你得小心了,这次闯的祸可不小。几句话就把当事人弄疯,你怎么做到的?”

  凌俐拧着眉头对着她苦笑,心情更沉重了几分。

  吕潇潇火上浇油的行为让她有些憋闷,不过经过之前的相处,她明白吕潇潇是没有恶意的。

  果然,吕潇潇看她的眉头紧皱了几分,忙开始劝:“你别怕,这是办案需要,祝头会给你撑起的。要是换成我,那么关键的问题我也会问,这涉及到被告人的作案动机。”

  她的观点让凌俐一怔,瞪圆眼睛回问:“真的?你不是看我心情不好哄我?”

  吕潇潇嗤笑一声:“你是什么大人物需要我来哄?当事人对律师有所隐瞒是大忌,哪怕杀人放火十恶不赦,也必须老老实实交代所有细节给律师。既然不信任律师,就不要指望我们找出最佳的辩护方案。”

  说完,吕潇潇拍了拍她的肩膀,意味深长地一笑,又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嘀嘀笃笃走开。

  有了吕潇潇的话垫底,凌俐暗暗握了握拳头,对自己的坚持有了几分信心,继续等着祝锦川的召见。

  过了十多分钟,祝锦川终于开门,面无表情对着她说:“凌俐,进来一下,委托人有些事需要你解释清楚。”

  凌俐站起身从外面望进房间。果然正如她所料,长沙发上坐着曲临江和钱丽婷。

  深吸了口气,凌俐缓缓走了进去。

  曲临江脸黑得吓人,眉头拧成了麻花。而钱丽婷眼圈红肿,眼角还有泪痕,见凌俐进来,只看了一眼又垂下头,低声哭起来。

  等凌俐轻轻关上门,曲临江就发问:“凌律师,你究竟和佳佳说了些什么,竟然刺激到她精神失常?”

  凌俐虽然有些紧张,但是,她早就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当事人的责难,也明白这是逃不掉的。

  祝锦川也没有让她坐,她只能站着小心翼翼回话:“我告诉了曲佳,小柚子是她和周泽的孩子。”

  曲临江没有再说话,但眼里全是怀疑,显然不相信这样简单的话怎么能刺激到曲佳疯掉。

  凌俐犹豫了一阵,终于说出问题的关键:“曲佳说她和周泽的血型都不是O型,生不出O型的孩子来。所以我推断,她一直以为小柚子不是周泽的孩子。”

  钱丽婷抬头,满是泪光的眼里毫不掩饰的惊讶:“怎么可能?佳佳一直跟周泽挺好,而且佳佳不太爱与人交往,哪里会……”

  她说到一半,转头望向曲临江:“临江,这……”

  曲临江依然沉默,只是眼睛猛然睁大紧紧盯住凌俐,似想看穿她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凌伶咬了咬唇,继续说:“我怀疑,曲佳之所以会捂死小柚子,和她以为小柚子不是周泽的孩子有关。所以,在这个案子里,还有另一个男人和曲佳有感情纠葛……”

  凌俐还没说完,忽然眼前人影闪动,她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就有人拽着她的手臂拉得她退后了一大步。

  她惊讶地看着眼前怒气冲天的曲临江,完全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冷静稳重的男人会突然发难。

  曲临江一拳头挥了个空,倒是没有继续追上来,只是两眼刀子样地瞪向凌俐,声音咄咄逼人:“你是什么不入流的律师?就算想推卸责任,也不许污蔑佳佳!收了我一大笔钱,什么用没有就不说了,还把佳佳逼疯,这笔账怎么算?”

  凌俐站直身体,抬眼对上曲临江的视线:“曲先生,我知道的关于这个案件的情况都如实地告诉了你们。基于律师的工作需要和职业操守,我对案情有疑问必须搞清楚。至于曲佳的事,我很遗憾,该我承担的责任我不会躲,您可以去司法局、律师协会投诉我,我也愿意接受调查。”

  钱丽婷也被刚才曲临江的动作吓到,忙拉着曲临江坐回沙发,又抬眼望一望凌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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