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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接前文,无须啰嗦。
说了半天,这芷子还是不能从心猿意马的烦扰中解脱出来。其实这种感觉也非今日才有,时间一长,那种失望在加剧,有时还真像谁就欠了她一个什么似的。然而这一会儿的感觉又不一样了,希望不再遥远,几乎就是触手可及。
先是昨天中午去救木子,邂逅一个翩翩美公子。后来夜半,又有神秘郎君不期而至。不管是谁,总是有约,原来心中老苦寂,这会已见甜蜜的满溢。
“一定要明媒正娶,唯有洞房花烛才能缔结我们的百年……”
既然人家信誓旦旦,那她就只须等待了。
不过这种等待的滋味也不好,才一个上午,练剑也罢,读书也好,总是集中不了心思。好不容易熬到吃了午饭,该午睡了,可是一想到床,更不敢去碰。
通常午饭之后,她先送老太太回房休息,然后再回自己的房,通常也是午睡。
今儿送罢老太太,她的心里就有不少磨叽,读书不成,写字不成,画画不成,至于女红她更是没有兴趣,南面窗前架着一个小绷床,一对鸳鸯绣了快半年了,一只的轮廓都没绣完,芳儿都笑她,说到出阁之时才会绣得成。
“芳儿!”她突然发现芳儿不在,便叫了一声。
“小姐!”芳儿应了声,却慢了半拍才进来,半脸压痕,原来已在外间打瞌睡了。
“练剑去!”芷子说着,径去案上取剑。
“还练?!”芳儿嘴上嘀咕着,却抢在芷子前面取剑。“你都不想歇上一会……”
“睡不着!”
“我都困乏了,你昨儿还救了一个人呢……”芳儿嘟囔着,跟着芷子来到后院。“那套身法您可是第一次使,难道内力一点也没消耗,换我早该打坐几天了……”
“看你说的,都一天一夜了……”其实芷子也有点累,只是心里太兴奋了。
“内力一天一夜也歇不过来……”芳儿没心没肺,只想找一个理由赶快躺下来。
“我不困也不累!”芷子突然拔剑,直指芳儿当胸。“看剑!”
“哎呀!”芳儿睡眼惺忪,一个冷不防禁不住惊叫一声,不过也就一瞬间,但见她一个侧滑,已经连剑带鞘档开了对方的剑尖。“小姐,要不您单练?”
“别想偷懒!”芷子连挽几个剑花,剑尖一直在芳儿的脸前转悠。
“我要死了……”芳儿实在不想练,索性把眼一闭停在那儿不动。
“还不出剑?!”芷子抖抖剑尖,直指芳儿的鼻子。“信不信我让你立马变成兔子……”
“唉——!你们能不能轻点!”正闹着,馨儿忽然从老太太那屋窜了出来。
“嘘!”芳儿知道自己有救了,连忙冲着芷子在自己鼻子前面竖了根手指。
“老太太刚合眼……”馨儿到了跟前,轻声说道。“小姐,您已经睡醒了?”
“哪里!今儿小姐高兴着呢。”全院都有歇晌的习惯,尤其现在春末夏初,更是困意袭人,所以芳儿一百个不愿意。“老太太走了以后都没消停过……”
“你说谁呢?”芷子作势要用剑鞘去打,芳儿连忙躲到馨儿背后。这仨姑娘年龄相当,情同姐妹,虽有主仆之名,却无主仆之限,嬉闹更是家常便饭。
“馨儿救我!”芳儿不敢大声,故意憋在喉咙里。
“别闹了!”馨儿虽然平素也是一个咋咋唬唬的主,但毕竟跟着老太太的时候多,似乎也沾了点老气,一本正经起来,比芷子都显老成:“老太太刚才好像有点头疼……”
“怎不早说?”芷子自然急了。
“不让我说,只说睡一会就好!”馨儿说。
“都是我的不是!”芷子想到昨日自己逼问母亲一幕,不禁略微感到内疚。
芳儿她们也不吭声,其实昨天母女俩在小姐房里抱头痛哭,她们岂能一无知晓,只是不该问的不问,这是做下人的起码规矩,故而只能装聋作哑了。
“对了!我也有话正要问你们!”一看她俩如此情形,倒是提醒了芷子,只见她把剑塞到馨儿手里,一手一个,直往最后一进后面的罩披房那里拖拽。
“小姐!”馨儿不肯去,急说:“老太太说醒就醒,一看人不在我又要挨骂了……”
“哄谁啊?”芷子知道,老太太也跟自己一样,压根儿就没把她们当下人看。若是硬要分工,芳儿算是芷子的贴身丫鬟,馨儿则是专门伺候老太太的,所以老太太也跟她要比芳儿更亲一点。“只怕在老太太眼里我都不如你了……”
“小姐想杀我了……”馨儿表情故作夸张,瞅个冷子,一甩手就嘿嘿笑着跑了。
“这样也好,我可不怕你们串供了……”芷子冷笑一声,也不去追。
“小姐,您就知道欺负我……”芳儿知道自己跑不掉,只能摆出一脸苦相。
“不跟你逗了!”芷子正了正脸色,压低声音说道。“你也得跟我说大实话……”
“小姐冤枉,芳儿何曾骗过小姐?”
“那你说,你究竟从哪儿来的?”
“我?”
“对!”芷子绷紧脸蛋,严肃得让人看来已经有点狰狞了。
“呵呵呵呵……”芳儿似乎被她夸张的表情逗乐了,笑个不停。“您这话都问过多少遍了?”
“可你们两个一回也没对本小姐说过实话!”
“小姐,我的小姐,说不说在我,可信不信在您哪!您不信,我再多说也没用……”
“说实话!”
“真的都是实话,小姐……”
“哼!本小姐才不相信你们两个只是雏妓……”
“小姐,不是您信不信,我们自己也不信,可是老夫人替我们赎身的那地方确实是一家青楼,后来长大一点我们才知道,凡是青楼里面收养的女孩都是雏妓……”
“哪家青楼?”
“我们那时候才七八岁,怎么搞得清?”
“去青楼之前呢?”
“不是早跟您说过了吗?我们懂事之前就已经在那儿了……”
“那青楼在什么地方?”
“听老太太说,在景口,这您不是也问过老太太了吗?”
“我要你自己亲口说!”
“我们当时那么小,哪分得清地方啊,老太太说是景口,我又不能再编个地名出来……”
“芳儿,你说我平素待你如何?”
“小姐,这还用说吗?”
“那你为什么总是不肯跟我说实话?”
“小姐,莫非您要我当场死在您面前,您才肯信?!”
“好了!”每次都是这样,芷子也只能泄气了。
“你说一个人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你甘心吗?”
“小姐,我跟馨儿又何尝不是如此?只是您毕竟主贵,我们不敢在您面前流露而已……”说到这儿,芳儿也动感情了。“可再怎么命贱,我们也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啊……”
芷子哑了,芳儿的话说得至情至理,无从诘驳,每次都是以这样的局面结束,由不得芷子不信。然而就像火山喷发,喷发过后就是沉寂,重新积聚能量,一旦到了极限便会再次喷发,就这样,一个又一个轮回,直到能量耗尽。
“但愿你没骗我……”芷子更是感到沮丧,每到这种时候她都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仿佛吴妈她们每年缫下的蚕丝统统绑到她的身上,让人挣脱不开。
要说芷子软硬兼施,最后有没有从芳儿嘴里找到线索,尚待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