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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却说赵瑜祭拜完毕,整理着衣裳正要转身,蓦然发现赵贵张大了嘴。“又怎么了?”
“有人动了供品……”赵贵也不回头看他,顾自指指点点。
“唔——?”顺着赵贵的指点,赵瑜果然发现供品虽然新鲜,却很不整齐。
只要不是每年三次的大祭时节,供桌上一般常年都供干果与茶点。这次路过毗陵府,那儿城大店多,货品远非龙山县城可比,赵无求就让赵贵陪着亲自出去买了不少干果与茶点。昨天下午刚刚换过,三果三点,每只祭碟都是赵贵亲手盛装。这是规矩,除了主母,女人都不许碰供桌,主母也得看身子净否。
以前也发生过供品被偷事件,赵贵有经验,每只都是装到溜尖,再也装不下为止,就很容易发现有没动过。现在却都少了满头,间或还有一些滚落桌上。
“不会吧?就不能是夜里大人?”赵瑜笑笑,觉得赵贵未免有点大惊小怪。所谓夜里大人,就是老鼠。新供一上,香味四溢,不招老鼠才是个咄咄怪事。
“不对,少爷,这里有个脚印!”
赵贵已经沿着供桌在找,供桌后面便是牌位台座,漆布贴面,有如台阶,一层一层,上面放着上百个祖宗牌位,虽然多有掸扫,但到处都蒙着薄薄一层积尘。
赵瑜过去一看,果然在前排两个牌位之间有一片印痕。再细看,很像是光着的前掌,五颗脚趾头,一个个明显岔开,从大到小成半圆,清晰得不能再清晰了。
“还有!都是朝里?!”赵贵轻叫,声音里充满了讶异。
赵瑜跟着一看,果然还有两个脚印,一前一后,在更上面的两排牌位座上,显然是有人曾踮着脚往牌位后面走,可是去哪儿干吗?牌位尽处不就是堵墙?
赵贵毕竟是练家子,而且走过南闯过北,见识多多,脚印的方向立刻引起了他的警觉。
往前抬眼细寻,发现墙上的布幔两侧凹凸不等,鼓起的一侧还在微微起伏。再看布幔下面竟还有一截铁链,积尘上崭新的拖痕,看来是还没有来得及收进去。
赵贵的身子陡然一抖,并做了一个靠后并噤声的手势。
“你给我出来吧!”
没等赵瑜反应过来,忽听赵贵一声暴喝,只见他猛地抓住那铁链往外死命一扯。
但听嗦鎯声起,铁链抡起绷直,布幔嗤啦啦响,扑面飘下,随之一个黑影腾身而起,一抖铁链,反把赵贵拖了一个大筋斗,哎哟一声,铁链也被夺走了。
满屋灰尘扬起,也看不清对方的形貌。又是嗦鎯几声铮响,铁链又被抡起,一团黑影裹在无数铁链之中,带着一股迅猛的劲风,直冲赵瑜头上砸来。
“别伤少爷!”但听赵贵一声狂吼,直蹦过来。接着一声闷哼,就把赵瑜扑翻在地。
“贵哥?!”等到赵瑜完全反应过来,整个正堂里只剩下积尘落下悉悉索索的声音。
赵贵整个人都压在他的身上,怎么推也推不动,全无反应,好像死了一般。
定一定神,才知道把自己的一条腿压在自己的屁股底下了,所以才用不上劲。他想把腿伸直,却发现已经不听使唤,反而疼痛难忍,就像是断了一样。
一种从没有过的绝望立刻布满全身,情绪立刻完全失控。
“救命啊!救命啊!”
最先赶到正堂的便是云心,那时他正在打坐,眼观鼻,鼻观心,非常专注,所以对于任何异样的声音也特别敏感。不过后来他也告诉赵瑜,换做别人,只怕不走近正堂,没人会听到他的呼救。赵瑜曾做了试验,发现云心所言非虚。
在四个偏院中,听松小筑确实离正堂最远,而扶竹坊近点,学馆里那时还没放学,只可惜是等到大宅院的人蜂拥而至,他们才知道正堂里出了大事。
云心赶到,正堂里只剩主仆两人。他进门先查了一遍,见没埋伏,方去救人。
云心一看赵瑜醒着,赵贵昏着,便宣了声佛号,先检查赵贵。
“公子,请恕贫僧僭越,我得先给贵管家看看,才能过来帮你……”
“不必客气,大师!晚生已自查过,您先救他要紧……”且不说平常他们主仆之间的关系,就看他刚才舍身救主,忠心非同一般,哪还有可能计较?
“阿弥陀佛,公子仁义,还请稍等……”
赵贵正好醒了,告诉云心好像背脊断了,云心忙把他合仆在地,确认一下。
这时老更夫也赶到了,赵贵一见他,赶紧让他去大宅报信,把老爷找来。
云心也正好给他检查完毕,确定他是伤在背部,像是背后断了几根肋骨,只是不知道伤没伤到脏腑,云心左右两手都给他切了脉,又让赵贵呼气吸气试试。折腾几下,再加上赵贵也说是被大铁链砸了一下后背,大致有数了。
正好老更夫还没走远,让他待些柴爿,还有布带,另外把小厨房的菜刀也拿来。
吩咐完老更夫,云心仍让赵贵合仆在地,不让他动,但怕没固定前断骨再伤了脏腑。
接着再检查赵瑜,发现只是右腿膝部脱臼,便给上好关节,让他也躺着别动。
赵瑜先看云心给赵贵检查,对照自己曾经读过的那些医典药籍,丝丝入扣,环环合理,不由得暗暗点头。后来又看他给自己复臼,动作十分娴熟,干脆利落,一痛之下,那腿竟而随之就能慢慢屈伸了,心里更是感佩不已。
“瑜儿?!瑜儿……”赵无求跑着进来,气喘吁吁。“瑜儿,你没事吧?”
“爹爹,瑜儿没事,今儿都亏了贵哥……”
“来!我扶你起来……”赵无求看到儿子靠在门上,就要去拉。
“别动!爹爹,瑜儿的腿大概是脱臼了,云心师父刚给接上……”
“哪条腿?”赵无求急忙蹲下身子,检视着儿子的双腿,手伸前去却又不敢碰。
“哪条?哪里啊?”
“右腿,没事了,瑜儿刚才试试已经能动了,云心师父好手段……”
“赵贵怎么啦?”赵无求看到儿子没事,这才转身去看他的管家。
“那人想打瑜儿,贵哥替瑜儿挡了一下……”
“赵贵,赵贵……”赵无求叫了两声,看看赵贵似醒非醒的样子,又问云心:
“云心师父,他不会死吧?”
“阿弥陀佛!”老更夫还没回来,云心已经就地捡到了两根枯枝,比划着,大概正在构思如何提赵贵绑扎固定。“施主放心,只是不能再让他动弹……”
“伤了脏腑?”
“依贫僧看来,现在还算侥幸,只怕断骨错位,再伤脏腑……”
“那……”赵无求也不是毫无经验,一听连忙吩咐跟来的人:“去抬两张春凳来……”
“且慢!”云心叫道,比划着手中的东西。“再去找点这样的树枝,还有布条……”
“快去!照着云心大师的要求……”
就在这时,老更夫也跑来了,抱来一捆柴爿,还有一点绳子。云心赶紧接过来,立刻在地上先搭开了。他的样子,像是准备做个背篼,把赵贵整个后背固定住。
看云心那儿帮不上忙,赵无求又退回到儿子身。“瑜儿,跟爹说,你们看清了吗?究竟是什么人干的?看清楚了没有?会不会又是西头那些逃荒的?”
至于这赵瑜究竟看清楚了没有?且听后文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