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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接前文,不再啰嗦。
话说缘参们想解师父云心于倒悬,自然不能不通盘加以考虑。既然师祖不准来硬的,他们就想试试软的。虽然他们还没搞清原告背后究竟是何人在鼓捣,但对原告的要求已经有所了解,所谓弃妇也就指着后半辈子有人赡养,孩子同样有个着落。如果只是这点要求,想个办法满足人家应该不难。
这个世道,面上最讲贞节,女人全指男人维养,未婚育子,若无男人出面认领,只能依靠娘家包养,这也是前十年没有出首的缘故。现在该女父母双亡,又无兄弟姊妹,再遭族里嫌弃,走投无路,只有告发一途,实属不得已而为之。
缘参心想,若是去了她的后顾之忧,应该不难就范,委实不是一个釜底抽薪之计?原告打了退堂鼓,或者干脆直接撤诉,那师父的案子岂不是一了百了?
不就是人家后半辈子的那点指望?应该不难解决。他们甚至想到了一个极端的办法,倘若找不到合适的人可以拜托,不妨让他们中间的一人悄悄还俗,然后想法娶了那个女子,认了那个孩子,随之远走高飞,颐养天年去吧。
只要救出师父,这点牺牲不算什么,再说也真有人想还俗,毕竟是帮师父顶缸,同门中人还会凑出一笔不菲的银子相助,鱼和熊掌兼得,何乐不为?
然而,他们更担心的是弄巧成拙,那个执事之人最好不能跟本寺牵连太多,否则一旦败露,让人抓住把柄,反倒会是偷鸡不着蚀把米,说不定师祖还会大发雷霆,更加责罚。那这样就不是救师父,而是害师父,不如干脆不救的好。所以也不能随随便便找一个人,若是靠不住,同样是适得其反。
但当缘参他们听说赵瑜乃是本寺优婆塞赵无求之子,随同乃父拜山供奉,顿时心里有了主意,但又不敢造次,把几个同门拉到一起商量之后才决定。
赵无求属于不说你想不起来,一说就特熟悉的那一号人,关键是他的外号林中一鸟,跟本人的外表特别般配,令人印象奇特,你就是想忘记也不容易。
云心一脉之中几个见过其人的师兄师弟一凑乎,他的档案很快被整理出来。
赵无求他算是前朝没落贵族出身,家道中落,却好钻营,终是不得门径。原因似乎不仅在于眼下不在阀阅,而是族姓太臭,要说前朝赵氏能在史册留名之人不谓不多,然而个个都以贪渎而著,几乎都在奸贰之列,关键其祖上曾是当今天子的幕僚,在开国之前就因贪渎被杀,真所谓未封官先获罪,标准的垫刀头。故而有人真心想帮也不敢轻易染指,毕竟他家开罪的还是当今天子。
赵无求早年得遇云心法师,煞是有缘,蒙授武艺,随之皈依本寺,算是一名在册的优婆塞。其对本寺丛林聚会很是热心,虽说供奉不断,却无大额捐献,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小田主。
小富不愿守成,多少有点野心,显然此人已把各种法会交际都当成了可能的上升通道,应该算是一个不坏的人选。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年纪稍微大点,只怕对那弃妇少点吸引之力。有的师兄依稀记得赵无求已近古稀,亦有师弟记得尚且不足花甲。然而不管古稀,还是花甲,既然想要托付下半辈子,年龄很是主要,对方应该不会不予考虑。
有人提议干脆让那闯山少年顶缸,如此美貌,天下还有哪个女子不会动心?再说如此残花败柳,也就一个妾位足矣,也不至于影响人家的大好前程。
反正商量来商量去,都觉得赵家顶缸最好,至于如何哄人入彀,全看缘参他们的手段了。
素宴很快就送来,就在客堂里摆开。
缘参扶赵无求坐了上首,自己和缘修分坐两边,赵瑜正好末位,与老爹面对面。赵贵则侍立一侧,负责递茶斟酒。
以茶代酒,边吃边谈,赵瑜便是现成的话题,从他的品貌谈到了他的才学。
“师叔!”
缘参在云心这一脉中俨然已是核心,尤其师父为人太过洒脱,厌烦杂务,所以同门之中不少事务都由他做主,所以养成了一种特别谨慎,特别细致的作风。
就在闲谈之中,他已听出来赵无求此行之意,觉得正该顺水推舟,就此引他入彀。
“其实依照令郎的品貌才学,无论察举,还是征辟都应该不难,只是如今世风日下,门第出身,族姓阀阅,俨然已成天堑鸿沟,也不知有多少负才翘楚,民间圣贤,只能望天兴叹,全然辜负了当今天子求贤若渴的一番苦衷……”
“法师所言极是,现在凡事先看族姓阀阅……”赵无求被人直接点中心事,更是感慨。犹豫着要不要直言来意,只犹豫这毕竟不是自己寄望的正主。
“不管是察举还是征辟,门第便是楚河汉界,真所谓士庶之际,几近天隔……”
“师祖也常提到令郎的前途,老是嗟叹不已……”
缘修说罢,缘参接着说道,两人都是不胜伤感,相对欷歔。
“法山上人?!”赵瑜亦算赵无求老来得子,他记不起自己何时告诉过法山。应该说过吧?时常参加景山寺的丛林聚会,不无机会,只怕自己忘了。
“莫非正是家师云游龙山,为师叔授艺之际?”缘参发现赵无求一脸懵懂,略微有点尴尬,但他不能自承信口开河,决定硬着头皮,先把鸭子赶上架再说。
“哪里,云心师父传我武艺,老朽还没犬子这点年纪……”
这事赵无求当然记得,那时他自己也就十多岁,一天去后山听松小筑玩耍,忽然发现有个酒肉和尚睡在里面,撵他不动,反而问他要酒喝,要肉吃,并且答应吃饱喝足之后,就教他练把式。当时少年心性,哪有不允之理?
真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半年功夫学了不少把式,加之日后自己埋头苦练,硬生生炼成一身外家功夫。只是酒肉和尚的传授从不讲究循序渐进,所以他的武功根基也就一塌糊涂,驳杂不专,什么都会一点,什么都不精。
缘参他们把这些事情跟他的儿子赵瑜连到一起,明显是搞岔了整整的一代。
至于说到眼前这个儿子,非要跟云山扯上的话,那就是请他帮着主持一场祈子祈福的法事。记得讨了小妾米氏之后,老不坐怀,兼之那时大儿子已显一副短寿之相,急于再添一子,便来这景山寺祈求。当时云心很是帮忙,特地请出法山上人亲自主持,极其郑重。最后果然得遂心愿,添了眼前这位宝贝。
至于缘参他们张冠李戴,估计只是约略听说一些,不全了解,也是情有可原。
“师叔今年高寿?”缘参注意到赵无求有些出神,只当是人家因为自己的胡说八道而在起疑,只好临时抱佛脚了,尽快找个新的话题,不让他多想。
“不好意思,老朽看长,其实才知天命……”
“阿弥陀佛,师叔真是年轻……”
“师叔天生一副寿星之相,已经无法计算岁月沧桑……”缘修打着哈哈,暗地里把同门中人都骂了个遍,心说这样才对,师父不到古稀,当年收纳的少年能有多大?幸亏问得含糊,否则又是出糗招疑。“还真如师祖鹤发童颜……”
“真的吗?”赵瑜闻听,一脸惊奇:“莫非法山上人也竟是带发修行?”
至于这法山上人究竟是不是带发修行,还听下文分解。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