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设也马回来相府,老夫人也随之精神大振。可当她听说庆功宴上发生的种种,顿时破口大骂宗翰绝情。设也马哭着说想念自己去世多年的额妮。老夫人可怜他说道:“孩子,你不要误解你阿玛,他也有苦衷。如果为你从西北调兵,则西夏、西辽虎视眈眈,我大金半壁江山难保。虽然他做的有些不近人情,可是从全盘考虑也只能丢卒保车。西北重镇是我多少女真男儿用血换来的,如若丢失,怎么对得起他们的在天之灵。你既然回来了,就什么都好,过去的事,就当是个教训,你不要记恨你阿玛。”
设也马点头道:“我不恨阿玛。只是我这次无功而返,反而给咱家丢脸,觉得很对不起他。”
老夫人摇头道:“没什么。胜败常事,不丢人。”
如盐也说道:“就是,小郎君回来了就好。将来咱们有的是立功的机会,一定会超过王爷的。”
设也马看着如盐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如盐。”
不待设也马把话说完,老夫人就瞪了他一眼道:“不许没礼貌,如盐是你叫的吗?”
“叔叔。”设也马改口问道:“叔叔可认得韩世忠?”
如盐摇头道:“要不是今天酒会,我是从来都没听说过这个人的。”
设也马说道:“可是,他好像认识你。我被他捉去之后,他抢了我的荷包,就问起你的事来。”
“啊?”如盐和老夫人都听得一头雾水。
设也马继续说道:“我说你跟阿玛同进同出,他听了可不乐意了。说阿玛喜欢你,他就更生气了。我还因为这事挨了他一顿拳头呢。你真不认识他?”
“真不认识。”如盐摇头。他心里却开始揣摩起了璎珞和韩世忠的关系。
宗弼得知宁哥死于难产,万分悲痛,圆珠挺着大肚子,抱着小郡主不断地安慰着:“王爷,人死不能复生,王爷可得保重。娘娘仙逝,只留下小郡主一人。若是王爷相信奴婢,奴婢愿意替娘娘抚养小郡主。”
“辛苦你了。”宗弼抱过女儿泣不成声。
“那日娘娘危急,我请了宋王府的墨染夫人过来,自己也去祷告了菩萨,可谁知……”圆珠也用手绢擦眼泪。
宗弼点头道:“原来是二哥在帮我,这个恩情,我将来一定要还。”
有丫鬟通报说:“王爷,太子求见。”
“说我醉了,不见。”宗弼想推脱。
“我都进来了,你还骗谁?”宗磐说话间已经走进了屋子。
“殿下有事?”宗弼打心眼儿里不想见他。
宗磐感慨道:“听说弟妹出了事,我来看看你。人要是倒霉啊,那就只能认命。”
宗弼心想:我最倒霉的就是此生有你。
宗磐说道:“玉盘,你且跟夫人去别处坐坐,我和我弟弟有话要说。”
玉盘应了一声就和圆珠退了出去。见女人们都出去了,宗磐道:“你说咱俩这次出去,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吧?帖末合凭什么像训儿子一样教训咱俩啊?你当时脸色不好,我都看出来了。”
宗弼掩饰道:“我那只是喝多了而已。再说,大哥说的也没错,我这次出去确实无功,不该吃庆功宴。咱们被围黄天荡时,被韩世忠追杀时,多亏大哥出手相救,不然,我们这次就死在外边了。”
宗磐不屑地说道:“那是他出手相救啊?娄室来救援,是奉了我父皇的旨意,和帖末合有一根头发的关系吗?西北军是他的宝贝疙瘩,他舍得动?我都听人说了,他根本不打算动西北的人马来救咱们,连他亲儿子他也没管。虎毒还不食子呢。这个人,比驴还倔,比狼虫虎豹还狠。”
宗弼说道:“殿下,若失了西北,我们也难在中原立足了。”
宗磐说道:“老四,你想要在中原立足,就得赶紧跟皇上保举刘豫做山东的土皇帝。父皇现在最倚重的就是你了,他还指望着你再次南下替他抓到赵构呢。若是你保刘豫,将来你去那边带兵打仗岂不是自在?若是换成婆卢火,他和帖末合一个德行,到时候可怎么弄啊?”
宗弼不语。
宗磐又说道:“哎,我上次给你的鹿心血你家夫人都吃完了吧?这次我又给你带来点。”
“不不,殿下不要费心了。”宗弼心想:我要是还收他的东西,将来说不定还会被他坑得多惨呢。
宗磐说道:“带都带来了,我还能拿回去?收着。不收我跟你急眼啊!”
“想不到那个宁哥这么不堪一击。我还以为你会和她斗很长时间呢。”玉盘对圆珠说道。
圆珠说道:“天赐良机,岂能错过?”
玉盘说道:“还是你厉害!不像我,竟然一时头脑发热,跟了那个傻子回来了。”
圆珠笑道:“姐姐就安安静静地做个太子妃也很好啊。万一太子真的继承大统了呢?你不就成了金国的皇后娘娘?到那一天,姐姐匡扶宋室的愿望不就达成了吗?”
玉盘叹道:“可皇后不喜欢我。她听说太子为找我独闯宋营,把我狠狠地骂了一顿。”
圆珠劝道:“该忍则忍,现在还是他们女真人的天下。”
“继承大统?”玉盘思量片刻道:“照太子这个样子来看别说是继承大统,就是想去高丽圈个亲友团回来也是痴心妄想了。哼,我还不知道他的心思吗,他就是想着一战成名。结果呢,他们兄弟俩被韩世忠打得丢盔弃甲勉勉强强地活着回来了。他这么怂,还敢指望着高丽公主会押宝在他身上?只怕人家早就盯着宋王去了吧?”
圆珠笑道:“姐姐还是不要太早下定论。虽然太子殿下没有做出什么成绩,但他却能在遇险后活着回来。这说明什么?难道这不就是人们常说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
“我才不信呢!”玉盘不屑地笑道。
“有人信就得了!”圆珠看着玉盘别有深意地说道。
玉盘也不笨,忽然间她明白了圆珠的这番深意,她笑道:“对啊!对啊!只要有人信不就得了吗?”
“太子若能继位,那么姐姐就不光是修了个和汴梁一样的皇城,还扶持了一个和我们的父兄毫无区别的女真皇帝。这样你的理想不就实现了吗?”圆珠笑道。
“话虽如此,可你培养合剌的心血不是白费了吗?”玉盘感觉自己仿佛欠了圆珠很大的一个人情。
圆珠笑道:“不妨事。合剌毕竟是小孩子,说话没什么分量。我们指望他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呢。既然皇上也看重太子殿下,姐姐只管顺水推舟就好。”
“明白了。我这就去找人造声势。”玉盘说道。
没过多久,会宁府就有了“太子殿下是遇难成祥的真龙天子”之类的皇都新传说。随着传言越传越奇,街头巷尾、茶楼酒肆里都逐渐兴起了关于宗磐的一系列诞生奇谈!比如,“太子殿下降生之前风雨大作,天昏地暗。降生之后红日出云,天地间一片祥瑞之光。”“殿下在降生的一刻有五色祥云聚在产房上空久久不散。”“有一条黄色的龙在祥云里上下翻滚,最后化成一道金光临凡产房。”“太子殿下降生之后眼珠会转,能对着皇后娘娘笑。”总之,各种关于太子殿下崇拜的奇谈层出不穷,传闻如同大爆炸般地在皇城中传扬开来。很多孕妇都觉得太子殿下是个不世出的奇人,竟然在路边搭起了一间求子的小神龛,每天都有人过来带着鲜花香烛过来祭拜被供奉成神明的“太子殿下”,向他祈求自己也能生出一个了不起的孩子来。
宗磐眼见自己被传得神乎其神,供奉比送子观音还多,心中得意得不得了。他夸赞玉盘道:“还是你脑子够用,知道怎么办事!这回一旦民间有了这样的舆论,我想继位就成了奉天承运,顺应民心的这么件自然而然的好事了。”
玉盘心想:亏你还好意思说!我这都是在费心帮你这扶不上墙的烂泥擦屁股!但她并不敢在宗磐面前露出半点不耐烦或鄙夷的神色,而是循循善诱地对宗磐说道:“殿下可曾见过别人插花?”
“插花?那不就是把路边的野花揪下来带回家插在瓶子里看它凋零的吗?实话实话,我不喜欢。花花草草本就是活在天地间的东西,你们把它断了根,养在瓶子里,它还有几天的活头?不好,不好。”宗磐大摇其头。
玉盘笑道:“殿下不要去心疼那几株花草。花插在瓶子里可是比长在野地里的意义大多了。”
宗磐听了十分惊奇地问道:“哎呀妈呀,这里边还有意义啊!有啥意义啊?”
玉盘解释道:“插花最早可以追溯到西汉末年,老祖宗从那时候开始就有了插花的这么个风雅的兴趣爱好。插花发展得最好的是隋唐。那时的人都用布局得错落有致的花摆在佛前,用它来供奉菩萨。后来,宋王朝的百姓们也都喜欢这个活动,凡是不愁吃喝的家庭都爱把心思用在这个上边。插花最大的意义就是沟通了天地人的交流,让三者通过插花结成了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