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刚进门就见马十分焦躁的在门口来回转,沈淼奇怪,马轻咬他的衣服示意屋里。沈淼赶紧进去查看,只见一直昏迷的那人正发出轻微的呻、吟声。
是醒了?还是烧糊涂呓语了?沈淼一时辩不清楚,只好开口问:“你听得到我说话吗?你是不是醒了?”
话音落,那人的眼皮微微动了动,似乎感觉很不舒服,复又紧闭了下,沈淼见状,赶紧绞干了布头,为那人擦拭了眼睛,那人遂成功睁开了眼。
沈淼大喜,是醒了!忙笑说:“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那人听到沈淼的声音,初时还有些迷糊,后来似乎忽然听清,循声看沈淼,眉立刻紧皱。
沈淼不解那人的意思,只好撤了笑容摸了自己的脸,心道:他去老汉家前洗过脸的,应该没什么脏东西在脸上。如果不是他脸的问题,那只能是那人自己的问题,沈淼忙问:“怎么了?是不是感觉很不舒服?你身上有刀伤,又发着烧,难受是肯定的。”
那人的眉皱得更紧了。
这下沈淼不知道该如何说了,左想右想之后想到了小说里惯有的失忆桥段,这人不会是失忆了吧?沈淼于是小心翼翼的问:“你是不是不记得什么事了?”
那人的眼神一沉。
他怎么会不记得?
他叫杨行峰,庐州刺史杨行密是他的长兄,越州观察使董昌的夫人杨行婉是他的长姐。他母亲早逝,长姐如母,出嫁时不放心他一人待在家中,便带他一道来了越州。成年后,董昌为显对他姐的爱,将不少富庶庄园划给了他。
起先,他对董昌这个姐夫还是敬爱的,后来才发现,董昌不过是贪图他杨家的地位,娶她姐的时候,董昌还是个镇将,远比不过身为刺史又兼任团练使的杨行密。后来得杨家暗中襄助,董昌一路高升成了越州观察使,官高他兄长两级,便开始对杨家阳奉阴违,尤其是女人方面。
他姐嫁于董昌十年,一直无子嗣,安排的三房妾室也只生了两个女儿,董昌早有不满。正好又得知早年一段露水姻缘让他得了个儿子,就更不像话了,私底下火急火燎去把母子俩接来。
这对母子就是他眼前的这个柳念郎和他的母亲柳丝丝。
柳丝丝早年是名扬天下的歌姬,中原动乱,随乐坊迁至杭州,董昌当时是个豪绅,很有钱,因爱慕柳丝丝,便经常出入乐坊。柳丝丝历经奔波,早有寻个人安顿下来的意思,董昌对她千依百顺,她便萌生相好的念头。
日久生情,两人就好上了,并暗结了珠胎。后来中原动乱波及浙东,董昌趁机组织土团抵御,并大胜而归,升任石镜镇将。为求仕途,董昌留下重金不辞而别,柳丝丝独自一人生下孩子,并取名念郎,思念董郎的意思。
这对母子被接回后,被董昌安置在西湖别院中。杨行峰机缘巧合得知后,悄悄潜入别院试探,不想遇到湖边垂钓的柳念郎,惊为天人。
柳念郎的容貌承袭其母,又带了男子别有的韵味,称其貌若潘安,一定都不为过。柳丝丝在中原长大,虽是歌姬,却饱读诗书,有才女之名。其倾心教导的柳念郎,虽不能入仕,但才华绝不逊于杭越之地的任一才子。
杨行峰心底当即就燃起了征服这个才貌双全之人,进而报复董昌对他姐之举的想法,便立刻好生谋划了一番。
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柳念郎在这方面也承袭他的母亲,十分痴情,且一旦认定百折不挠。董昌发现后勃然大怒幽禁了柳念郎,又百般找出些事来刁难杨行峰,最麻烦的就是那个黄尖坳庄,明明是个破庄子,什么都种不了,却要求他种东西交租。什么破玩意!
柳念郎在幽禁期间百般讨好董昌,不仅赢得了董昌的信任,还套取了黄尖坳庄的秘密,暗中约杨行峰密谈,地点就定在西湖白堤上一个僻静处。
两人依约相见诉了衷情,刚开始谈及黄尖坳庄之事,就杀出一伙人,二话不说抡刀看杨行峰,杨行峰为求自保,率先逃离,但对方武功高强,他寡不敌众,不多时就重伤倒地,什么都不知道了。
至于柳念郎如何了,杨行峰不清楚,不过以这会所见情形来看,应该是完好无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之遇袭很可能是因为柳念郎的出。
想到这,杨行峰冷哼了声:“我怎么会忘记?”
沈淼眨眨眼,听出了这句话里的怒气,不明就里的挠头,他问错话了吗?
杨行峰看向沈淼的目光微微有些诧异,他的印象中柳念郎举手投足都别有风味,宛如画中仙子一般,怎么会做挠头这样不雅的举动,再定睛打量,一向注重仪表的柳念郎竟然穿着中衣见人。要知道当初他再怎么和柳念郎在暗处颠|鸾|倒|凤,在正经相见的时候,必然是盛装相对的,为此他还暗骂过柳念郎太装。怎么这会会这样?
杨行峰遂抬头向四处打量,一看之下便立刻质问:“你把我带到什么地方了?”
沈淼微微一愣,他听出对方的意思是想问这是哪里,但问哪里就好好的问,用质问的口气算什么?不过看在对方是个病号,又忽然面对这种地方的份上,他还是给出了回答:“这里是黄尖坳庄,这屋子是庄头家的厢房,因为一直没人住,所以有些破烂,积灰也很严重。”
黄尖坳庄?庄头?杨行峰一愣,怎么会在这?这破庄子是这两年来嵌在他心里的一根刺,杀再多的庄头都难解心头之恨,这根本就是董昌用来恶心他的破玩意!不对!现在不止董昌了,柳念郎明明知道这庄子的秘密,还把他往庄里带,这是想干嘛?
杨行峰遂狠狠瞪向沈淼。
沈淼愈加无语了,瞪他干什么?左想右想之下勉强找出了一个合理解释,这人恐怕听过这个庄子的事,只好苦着脸说:“喂,你可也别怪我把你带到这里来?我把你从乱葬岗带出来的时候,本来是好好在路上走的,谁知杀出了一个是管头之类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我押到这了,连带……你和马。”
杨行峰的脸色越听越不对,随意抓路人送黄尖坳庄当庄头的命令确实是他下的,他还说过若是期限内抓不到人,就让管头和他的手下去当庄头,但柳念郎要是遇上了负责抓捕的那些管头是有身份压制的,怎么可能被押到这?除非他是……顺水推舟?
杨行峰想到这神情一凛,眼露杀气,正好沈淼见杨行峰脸色不好,以为病情有变,弯下腰查看。杨行峰二话没说,用力伸手掐住沈淼脖子,怒道:“贱人!休想害我!”
!!!什么跟什么呀,沈淼用力掰着杨行峰的手,卧槽,救了个人还要被人杀,他好冤!谁……谁来帮帮他……
就在这时,老汉的声音忽然响起:“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