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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淼坦率的解释了原因,完了还不好意思的挠头:“我其实也不太懂农事,就是觉得几个小姑娘吃了个白面馒头就能高兴成那样,挺心酸的。”
管事听完微愣了下,然后笑说:“公子有这心当真不错,这样吧,我明日就着人去请村里熟知农事的老翁过来,你有什么事可以问他。只不过眼下是春耕时节,家家户户都忙,老翁们不一定有空,公子要耐心等候。”
“这个我懂,我不会耽搁农事的。”沈淼笑说,管事肯帮忙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管事附和着笑了,又询问了些日常住得是否舒适之类的问题后便离去了。
然而一连三天,管事都没给回应,倒是吃食衣着方面给得愈加精致了,昨天晚上还送来了身真丝里衣,说是这几天伤口结痂怕蹭到。
沈淼看了直挠头,他是个男人,留个疤有什么关系?倒是那些老翁更重要,既然春耕忙,那就不特意请了,他直接去地头问吧。
想着,沈淼便付之了行动。
这天一大早,他就招呼了四个小姑娘,说明自己今天想出去走走,问她们是一起跟她出去呢?还是留几个在家?
大妞当即表示都出去不好,留两个在家,两个跟着去。四个小脑袋便开始凑在一起商量,沈淼站在一边笑看她们叽叽喳喳的讨论。
不多时有结果了,大妞和阿竹在家,小花和多儿陪沈淼出去。
分完后,大伙开始去准备,小花去厨房要点心,多儿去通知管事,大妞和阿竹给沈淼梳头。
沈淼之前在家里为方便,头发只是随便绑个发带,今天去田间,及腰的头发太容易弄脏,得扎起来。大妞和阿竹显然在家里扎惯弟弟妹妹的头发,一听扎得高别掉发,就给沈淼绑了两个包子头。
沈淼哭笑不得,只好比划:“不要两个包子头,只要一个,扎中心。”
两个小姑娘点点头,迅速拆了头发重新梳,不想沈淼的头发浓密,一个包子头怎么都扎不起来,不是太重,就是形状不好。
两个小姑娘使劲挠头都没有找到解决方案。
沈淼只好笑说:“那就马尾辫吧,发带多缠几圈,扎牢点就行。”
“好!”大妞和阿竹忙行动。
不多时,小花也回来了,提着个精致的小食盒笑说:“这是张大婶特意找出来的,出门提着又方便又好看,大婶还在里头装了不少好吃的呢。”
沈淼闻言笑了点头,见多儿还未回来,便道:“我们一边出去,一边寻多儿去,管事肯定在前堂。”
小花点头跟着沈淼,两人一道出了内宅,直至门前才看到管事和多儿。
管事显然刚从外头归来,多儿正寻着他,两人正在说,沈淼见状索性自己上前去说。
管事已知沈淼要出去,便笑问:“公子想去何处?”
沈淼笑说:“我见老翁们都忙,想着与其等他们来,不如我自己去问。”
“那公子可有请郎中看多,可确定可以出门?”管事问。
“这倒没有。”沈淼摇头,“但我已觉无碍,不用麻烦郎中了吧。”
“这可不行,少爷出门之前特意嘱咐过,要等郎中看了,确定可以出门,公子才可以出门。”管事忙说。
沈淼皱眉,想起之前吴六的原话,他确实说过:要出门的话,待郎中看了,确认无碍了就可以去。但吴六当时话中透露的意思皆是让他安心随心居住,而不是像管事现在这样……似乎在限制他的自由。
沈淼不解了,为什么要限制他的自由?
管事看出沈淼的想法,并未做多余解释,只道:“我受少爷之托好生照顾公子,自然处处要以公子为重,公子的伤未得郎中首肯,我是断不敢让公子出门的。”
“若是我一定要出门呢?”沈淼故意问。
管事露出为难:“公子是体恤下人的,就不要为难我了。”
沈淼彻底断定管事是故意拦着他不让他出去的,他不明白缘由,暂时不想让步,两人就这么站在前堂的天井内僵着,不少下人都探头看着,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就在这时,前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
“吁。”吴六勒马下来进门,还未递出马鞭就看到了沈淼,笑问,“怎么站在这?”
管事忙行礼:“少爷怎么忽然回来了,都未及准备。”
“事情办得顺利就赶早回来了,你们怎么站在这里?”吴六问。
管事并未立刻说,只使了个眼色给吴六,沈淼倒是想开口,可顾和尚的声音打断了他:“三个水,看看我给你整来了什么?”顾和尚晃着手里的老鸭,“一年半的老鸭,肉香,骨脆,滋补上品。”
三个水?沈淼一愣,进而明白了过来,挑眉:“是淼,不是三个水。”
顾和尚挠头亮闪闪的光头傻笑:“我大老粗一个,没识几个字,能认识水就已经不错了。喵什么的真不知道。”
“是淼……”沈淼挣扎。
顾和尚赶紧转移话题:“来来来,帮我想想,这老鸭怎么烧好吃?不要建议笋干老鸭煲,这东西味淡,和尚我今天想换个口味。”
沈淼见状本是不想回答顾和尚的,但思及前堂不谈家里事是起码的道德,管事虽然借故拦了他,但并未出格,不适合在这么多下人面前把话摊开了说,便接了顾和尚的话:“有火腿吗?最好是蹄子部分。”
“这个有!”顾和尚笑说:“过年的时候,我整了两只火腿过来,蹄子都没开过。”
“火腿蹄子顿老鸭,先焯水去腥去哈喇子,然后文火炖,添酱油和糖,炖烂鸭子,炖出黏稠的汁就行了,要是有笋的话,塞鸭肚子里炖。”沈淼说。
顾和尚一听眼睛就亮了:“这个好!我找张大婶烧去。”说着一溜烟跑了。
吴六遂拍拍沈淼的背:“站半天了,累了吧,进去说话。”
沈淼听出吴六的意思,暂时跟着走了,穿过前堂,行至二进的内堂,拐到旁边的议事厅,吴六才问沈淼:“方才怎么回事?”
沈淼如实的说:“我这几天闲着无聊,又看到大妞她们因为吃到了一个白面馒头就高兴成那样,就想着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增加庄子的粮食。但我不怎么清楚农事,就想去地头找几个老翁讨教下。”
管事则道:“我怕公子大病初愈,便拦了下。”
吴六当即就明白了事情的缘由,他所管的这处庄子并不是单纯的庄子,庄子向内延伸的山道是他们家贩私盐的必经之路,董昌的取消盐后使得浙东道私盐泛滥,百姓囤积私盐试图牟利,但因无门路外运而倾家荡产。吴六家则利用自身优势,低价从百姓手里回购私盐,然后利用本就有的门路贩运出去。沈淼若是向农民深入询问庄子的农事,经验丰富的老农们必然会提及深入山内可以开梯田,种茶树之类的事,从而就有可能让沈淼察觉庄子的异状。
管事是出于这点考虑才阻止沈淼出去,吴六理解。
至于沈淼对庄子农事的想法,吴六一笑:“这件事你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了,此番家去,家父提及了浙西道和淮南道的兵祸,恐怕不久就会有很多的流民来到浙东道,一旦涌入庄子,我们不可能将他们一一驱赶出去,只能接受安置。我与家父商量了,将山内可供开垦之处一一辟出,修梯田,开茶园,建房屋,鼓励流民及村民内迁。”
沈淼一听结合自己之前模糊的设想后不住点头,喜道:“这个好,山里种植的作物只要搭配合理,养活一村人,甚至供给外头都是不成问题的。”
吴六也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准备明日去请村里的老翁们过来坐坐,大家商量个做法出来。”
“嗯!”沈淼点头,“这种事集思广益最好了。”
吴六趁势道:“那你先把你的想法顺一顺,明天一个个的问。”
“好!”沈淼答应,也听出吴六有让他先离开的意思,便顺势离开。
吴六带沈淼走远后才对管事道:“你的谨慎,我不会责备你。你只记着,往后不用提防沈淼。”
“是!”管事答应,又顿了顿。
吴六知道他的想法,便道:“我方才之言不是戏言,家父说了农事才是天下之本,贩盐是暂时之举,浙西淮南两道一乱,出山之路已被堵死,且杨行密有意收罗我们贩盐之证据,不能让其得逞。家父决定今后不再贩运私盐,专心农事。浙东道皆多山林,少平地,我们这庄子若是能成功养活这么多人,对浙东道来说意义不凡。”
“我懂了,明日之事,我定然精心挑选。”管事忙说。
吴六一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