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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的通道是故意开凿的,一共三个入口,头顶的缝隙是其中一个,出入时需用软梯。”吴六边说边为沈淼穿着衣服,两人已从温泉里出来,吴六拣了块干净的地,将沈淼的披风铺在地上,又将沈淼置于上头,搅了汗巾为其擦拭。
沈淼则一面享受,一面循着吴六的话望着缝隙,缝隙处四壁光滑,还应温泉的热气熏着,挂着不少水滴,在这地方架软梯似乎挺难的,而且缝隙最低处也有三个成年人那么高。
吴六解释:“软梯埋在外头的泥底,角落里有条埋好的铁链,拉下就行,爬出去之后收回软梯依旧埋好,下回还可以用。”
沈淼点头,吴六将沈淼扶起,为他擦背,继续说:“铁链就埋在碎石里,那边积了不少青苔,太脏,不带你过去看了,你记着就行。”
碎石、青苔,沈淼点头,记住了要点。
吴六为沈淼穿上了,临系带时忍不住又亲了口。
沈淼本就余韵未了,一下心又动了起来,勉强忍住笑骂了句:“这会把份都讨完了,晚上看你怎么求?”
“还留着晚上的份?”吴六坏笑,“知道了,我忍就是了。”
沈淼一听就知道自己又被套了,瞪了吴六眼:“没正经。”
“没办法,在你面前,我正经不起来。”吴六嘴上一脸无赖,手倒没停下,很快为沈淼穿上好了衣服。虽说在温泉边上,但毕竟是大雪天,冷风呼呼的找着缝隙转,一冷一热之下最容易着凉。
待两人都穿戴完毕后,吴六背起沈淼往外走:“另外两个入口,一端就是方才你进来的那处,在溪石间,另一处沿着这条道走。”吴六示意方才进入时另外一条岔路。
岔路十分狭窄,仅供一人出入,吴六背着沈淼不得不曲起腿,沈淼忙说:“我也不累,我自己走吧。”
“当真?”吴六故意问。
沈淼起先没听出吴六的意思,率真点头:“真无碍,温泉很舒服,无论是缓解疲劳,还是……”沈淼顿了顿,羞了脸继续说,“进去也舒服得多,比外头好。”
“既然如鱼得水,那以后每天都来?”吴六当即放下沈淼搂住低声说。
如鱼得水……沈淼秒懂吴六的意思,再也无法直视这个词。
好在吴六没有持续撩,带着沈淼一直沿着甬道往前走,约莫两刻钟就到了尽头,尽头是一个青砖砌成的空间,吴六仔细演示着开启的方式:“这块砖看到没?敲下,响声比一般要空,把它抽出来。”
沈淼照办,里头是一个铜制掰手,吴六示意他向下掰。
沈淼用力一掰,上头的青砖就开始移动,当完全掰到底的时候,头顶露出了一个供一人进出的口子,上头显然比通道内要冷,冷空气冷飕飕的往里灌。
吴六率先上去,又弯腰帮沈淼上来。
上头是一排排码放整齐的书架,看情形还挺熟悉的,吴六一笑,带着沈淼轻手轻脚走到窗前,小心抽开了窗卡,露出条缝,示意沈淼往外看。
沈淼一见惊讶无比,这、这竟然就是别庄内宅天井,他们俩所处的地方是书房一侧的藏百~万#^^小!说。还清晰可闻多儿和小花的对话。
“少爷和公子怎么还没回来?”小花边扫着雪边担忧的说,“雪越来越大了。”
“你放心,有少爷带着公子,雪再大都没事。”多儿大大咧咧的说着。
小花叹了声:“都正午了,再怎么也该回来吃饭。”
“这倒是,我出去看看。”多儿说着就要走,小花赶紧叫住她:“添件衣服再走,别冻着。”
“放心放心,往年我穿得还要少,冻不着。”说着就跑了。
闻言,沈淼和吴六相视一看,吴六关好窗,小声说:“这道你记着就行,这会我们不从这里出去,原路折回。”
沈淼点头,吴六又教授了他从藏百~万#^^小!说打开机关的方法。两人遂原路折回,从溪石那头离开了甬道,也没急着往回走,而是闪入竹林中,找出农户为方便事先埋在竹园一角的锄头,开始刨冬笋。
不多时,两人就挖到了五六颗,用汗巾兜着走下了山。
多儿正牵着吴六的马满田埂的乱窜,吴六忙唤了声,马听到了便引着多儿前来。多儿一到两人跟前就急道:“少爷,公子,大雪天你们跑哪去了?我还以为、还以为……”
多儿没把话说下去,沈淼赶紧道歉,将怀里的冬笋给多儿看:“上山寻笋,寻着寻着就耽误了。”
“是啊,一开始不得章法,愣是没找到,后来寻到了,便一发不可收拾。”吴六也跟着解释。
多儿也清楚冬笋这玩意,没有多年的寻找经验,一时还真难找,便信了两人,笑说:“那赶紧回去吧,该吃午饭了。”
两人点头,吴六将马让给沈淼骑,沈淼也没客气,虽说温泉很舒服,但好歹也消耗了大量体力,他有些乏。吴六牵着马走在前头,多儿捧着冬笋跟在后头,笑说:“冬笋能做不少好吃的,少爷想怎么吃?我回头跟张大婶说去。”
“好啊。”沈淼一听,馋虫就涌上来了,他最喜欢冬笋的嚼劲了,简单的蔬菜搭配冬笋炒,口感就上一层次,便道:“冬笋、肉丝、香干三样上油煸炒,然后搭配任意蔬菜,菜心、黄韭、芹菜之类的都可以;有腌菜的话,来碗冬笋腌菜汤,清汤即可;要是有黄豆酱就五花肉切条,冬笋切丝,直接上灶蒸。”
“嗯!”多儿听着大大的咽了口口水,好多做法她也喜欢,就是这几年家里穷,很久都没炒过了。
吴六带着沈淼回了内宅,小花一早就问管事要了个大一点的炭盆架在了里头,进屋就热烘烘的,沈淼高兴之余不忘叮嘱小花:“你们俩的屋里也去架个,后头几天还要冷。”
小花笑说:“管事刚说了,换下那个小的给我们,不用担心炭,就是小心别出事。”
沈淼忙点头,也叮嘱了声:“起了炭盆别把门关实。”
小花答应了声,留下吴、沈二人吃饭,自己去外头忙活了,雪大,刚扫出的小路又积上了,得赶紧扫,方便进出。
吴六待小花离开后就甬道的事稍稍向沈淼解释了几句:“我和我那几位兄弟,除却老七,早年迫于生计做过些不上了门面的事,这条暗道是为防出事特意开的。”
沈淼点了头,他方才就在奇怪,好端端的别庄,四处都是农户,山里又没山贼,开什么暗道。
“至于具体是什么事,以前不好说,现在说说也无妨。”吴六接着说,“当初不是跟你说过董昌乱政,私盐泛滥的事?”
沈淼点头,有那么回事,盐税取消,百姓纷纷囤盐牟利,结果人人都有盐,反倒不值钱。
“百姓没有路子贩,我们却有,加之打仗时军饷总是缺,不得以就干起了贩私盐的活。”吴六说道。
沈淼这下明白了,盐税之所以取消,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杜绝私盐,因为取消盐税,人人都买得起盐,私盐自然就没了利可牟。所以显然吴六他们贩私盐是和当权者对着干的,但换个角度看,百姓为了囤盐倾家荡产,吴六他们低价收去一些,帮百姓回点本,给点往后吃饭的钱,也算是小帮了一把。因而此事的性质并不好定,吴六肯坦诚是真的相信他,沈淼便道:“我听过了也忘了。”
“先别忙着说忘,还有件事你也得知道,关于黄尖坳庄的。”
沈淼一听忙用了心,虽说吴六认定他不是柳念郎,但别人没有,尤其是杨行峰,当初口口声声认定他知道一些事,可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黄尖坳庄也是我们贩私盐的其中一条道,那边除却私盐,还贩矿道内的田黄石。最初选定那,一则是因为坍塌矿道尚可以使用,二则是董昌故意刁难杨行峰,使得庄子成了人人得而远之的地方。谁知我们之中出了叛、徒将事捅给了董昌,但那人所知甚少,捅出去的事情也是模棱两可。董昌那人何其小心,闻信并未自己动手查,而是给杨行峰施压。偏偏杨行峰没转过弯,只道是董昌的刁难越甚,后来一个巧合,柳念郎知道了这一切,就寻了空隙跑出来告知。我设在柳念郎府上的暗线得知此事,立刻通报,匆忙间,我只得用了下策,遣一伙人在柳念郎跟前绑走杨行峰,找了个僻静地乱打一通弃置于乱葬岗。又火速撤离了黄尖坳庄矿道里的人,将那处伪装成董昌的痕迹,引愤怒的杨行峰过来探查,以求狗咬狗。”
沈淼听完,一面是醒悟,一面却是害怕,原来黄尖坳庄还有这么番故事,他误打误撞正好完成了吴六的布置。可他一开始就跟吴六说过,昏迷的杨行峰是他捡的,吴六说把人丢到了乱葬岗,那他最有可能捡到人的地方也是乱葬岗,那他怎么解释自己平白无故去乱葬岗的事?
“我设在柳念郎府上的暗线后来回报,那天柳念郎根本没有回府,柳丝丝也在收到个信之后神魂颠倒的跑了出去,这之后府上再没看到过这两人,上头的回答是此地简陋,董昌给换了个地。”吴六接着道,目光紧盯着沈淼。
沈淼呼吸一窒,他不知道如何向吴六解释,解释他其实就是柳念郎,只是换了个魂而已。即便吴六之前就说过,他就是他,不是柳念郎。
吴六将沈淼的反应看在眼里,他之前有一些相关的猜测,此刻已然应证。与他而言,除却知道了一个真相的坦然外,没有其他任何附带情绪,对他来说,沈淼即便就是柳念郎,那也是另一个柳念郎,一个让他很喜欢的柳念郎。见沈淼为此变了脸色,忙将人搂近怀里,笑说:“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不为任何目的,也不在乎任何事。”
沈淼闻言呆滞,回神后紧紧抱住了吴六,他头一回这么用力的拥抱一个人,他完全没有想到骤然来到这个古代,竟然会有这么一个人,完全不计任何事,这么相信他,喜欢他。
吴六回抱沈淼,满足的笑着,继而开始开玩笑:“你再这么勒下去,我可要喘不过气了。”
沈淼赶紧松手,焦急查看吴六,谁知吴六猛得将其抱起,施展身法,绕着屋子就是一圈华丽的转。沈淼只好扶住吴六的肩膀,天旋地转之下只余一个念头:轻功好也不待这么玩的。
吴六转着转着又要往上去,沈淼赶紧讨饶:“还没吃饭,我还饿着。”
“哦对,饱暖才能……继续。”吴六坏笑,让沈淼坐于他腿上,“来!我喂你。”
“喂……”沈淼抗议。
吴六妥协:“那你喂我。”
沈淼默,有区别吗?
吴六笑得无赖。
总之就是屋外寒冬腊月,冰天雪地;屋内春意盎然,两心相许。
这年的隆冬,接近过年时,又有好事传来,唐皇室感于八镇军平浙西道叛乱之功,于越州设立威胜军,杭州设立武胜军,命董昌统领威胜军、武胜军,兼威胜军节度使,陇西郡王,钱镠为武胜军团练使。
为感天恩,董昌上奏,将在清明之际,由钱镠亲自处置镇海军叛将薛朗,以祭镇海军节度使周宝。
钱镠遂命其子嗣,清明时悉数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