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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兴了?”
他的话,冰冷似刃。
明明就在自己身边,明明距离那么近,可是他的面容为何那样模糊?
他笑起来,凉薄而寡淡,讽刺而阴霾。
慕以瞳用尽为数不多,最后的气力,回他一句:“你一次,我一次,扯平了。”
你让我痛,我让你痛。
你看,望舒,我从来不是吃亏的女人。
定定看着她半响,温望舒放开了她,快步奔向温成林。
那一瞬,有什么东西从她整个身体里被抽走。
慕以瞳下意识的伸手去抓,却只有指尖划过他的衣袖。
“叮!”
什么东西掉在地上。
一片混乱间,她弯身捡起了那颗宝石蓝色的袖扣,收入掌心,妥帖握紧。
温成林被抬到一楼客房,冯暖心快速解开他的衣扣,让他能够顺利的呼吸。
“成林?成林你没事吧?你不要吓我。”
握住爱妻的手,温成林费力挤出两个字:“没事。”
刚才只是突然眼前发黑,任谁都看得出,是活生生被气的。
缓过劲儿,他看向站在一边,抿唇不语的大儿子,“外面,外面你去看看。”
温望舒默不作声的点头,却没动步。
冯暖心于是说道:“望舒,你出去看看吧,这里有我。”
“等一下。”
叫住穿着燕尾服的男侍应生,慕以瞳拿了一杯香槟。
刚要喝,身边有人走来。
“你很敢啊。”
听不出喜怒的男声,也无从辨别他是嘲讽还是赞赏。
慕以瞳轻笑,回身和雷旭琛碰杯,“我只当,你这是夸我。”
“呵呵。”雷旭琛笑了声,这回能够确定的是,这是讽刺的笑。
抿了口香槟,他看向客房方向,“你觉得,他更在乎你?”
“雷先生说笑,我还有自知之明。人家是亲人,我们充其量是,泡友?”
“你说这话,侮辱了你自己,也侮辱了望舒。”身为温望舒的朋友,雷旭琛自然不可能站在她这边。
相反,他明显是来替好友打抱不平的。
“这些年,望舒对你怎样,你心知肚明,旁人眼睛也不瞎。慕小姐,没心没肺也要有个限度。要不是望舒护着你,你觉得你还能在四九城存活到今天?”
“是,是,你说的都对。”慕以瞳垂眸,摇晃着手里香槟,“没有他,我早就被剥皮抽筋不知道多少次了。但,你觉得我就什么都没付出?一个女孩子最好的7年!还有……”
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激动,慕以瞳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
算了,说这些干什么呢?
听着就像是辩解,而她根本没什么好辩解的。
在所有人眼里,她慕以瞳名声臭,人品烂,还不知好歹,不懂洁身自爱。
时间久了,她自己都相信了,自己就是他们眼中的那样。
无所谓的。
换上虚伪的假面,慕以瞳轻笑,明艳艳,“随你怎么说。”
雷旭琛冷冷勾唇,大概觉得她无药可救了。
她就是,无药可救。
从客房出来,面对宾客问询的视线,温望舒简短的做了解释。
末了,凤眸开始在现场搜寻那抹身影。
她正靠在沙发扶手上,和一个男人说话。
言谈间,妩媚动人,巧笑聘婷。
刚才的一切,并未对她产生丝毫的印象。
也是,那是他的家人,不是她的。
脚步刚抬,侧后方,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
“望舒。”
他站定原地,慢慢回身。
眸底映入一张清雅秀丽的面孔,青黛柳眉,目光水盈。
“洛岚。”
听他唤自己,白洛岚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委屈。
今天,她是鼓起了全部勇气才能站在这里。
几步上前,白洛岚柔声问:“温伯伯,他没事吧?”
“无碍。”话落一顿,温望舒突然问:“要去看看吗?”
白洛岚脸上写满不可思议。
她确实感觉到了不可思议。
这个提议,是否说明了,他们之间有转圜余地?
气他父亲的是慕以瞳,可是探望安抚的,是她。
点点头,白洛岚羞涩说道:“如果可以,那真是太好了。”
“没什么不可以的。”搂住白洛岚肩膀,温望舒带着她往客房方向。
分心已久,从那人出现的一刻起。
慕以瞳自嘲一笑。
关注他,已经成为她的身体自然反应,不受控制。
余光瞥见他和那个女孩子一举一动,女孩子那么明确的爱意。
他,没拒绝。
“慕小姐?”眼前男人打了个响指,将她的思绪拉回,“我们,去花园坐坐?”
“好啊,这里有点闷。”
是空气闷,还是她胸口闷,都不重要了,她迫切需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让她感觉到窒息的地方。
冯暖心看着温望舒去而复返,臂弯里的女孩子换了个人,眸色闪过一丝惊喜。
“望舒,洛岚。”
“阿姨,我来看看温伯伯。”白洛岚柔声说道。
冯暖心点点头,扶着温成林坐起身,“成林,洛岚来了。”
“白家那孩子?”
“嗯。”
温成林颔首,这时冯暖心退开,温望舒带着白洛岚上前。
“温伯伯。”
白洛岚叫道,却把温成林叫的整个人惊怔住。
温望舒脸上表情似笑非笑,凤眸里隐着的东西,是冯暖心一瞥之下,看不懂的深意。
很快回神,温成林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哑声开口:“你,你好。”
“洛岚,靠近一点,让我爸看看你。”
温望舒话落,温成林却好像被人踩到痛脚一般,拔高了声音:“我累了!我想休息一下!”
白洛岚愣住,进退不得,脸上青白交错。
冯暖心微微拧眉,轻声问道:“成林,这是怎么了?你吓到孩子了。”
温成林抿紧了唇,而后冷笑看向大儿子。
温望舒终于再次开口:“既然这样,洛岚,我们先出去吧。”
这无疑是最好的台阶,白洛岚急忙点头,跟着温望舒离开。
他们一走,冯暖心便握住温成林的手臂,“你怎么了?”
“你,她……”摇头,温成林沉声说:“没事了。”
低着头,白洛岚看上去很失落。
温伯伯貌似,不是很喜欢她,可是温阿姨说过,温伯伯喜欢她的啊?
到底怎么回事?
“想什么?”
耳边,低醇悦耳的男声。
白洛岚咬着下唇,仰起头,“望舒,温伯伯是不是讨厌我?”
温望舒薄唇一勾,抚着她的头发,“相信我,他不会。”
“真的吗?”女孩子顿时眼睛一亮。
“嗯。”
讨厌不会,害怕,倒是会吧。
他突然迫不及待的想看见他爸脸上因为白洛岚而出现更多,令人意想不到的表情。
温家的花园里,种了满满的戴安娜玫瑰,那浅浅的粉,更像是一种气质。
淡淡的,高贵的。
据说,温夫人最喜欢。
慕以瞳蹲在那一水的玫瑰花跟前,当真是人比花娇。
男人看的痴了,直到她一连拔掉了十几株玫瑰的根茎。
那些玫瑰被连根拔起,像是破烂一样丢弃在一边。
“慕小姐!”男人一惊上前,握住她的手臂,“你在做什么!”
慕以瞳眨巴眼睛,嗤笑:“你没长眼睛?”
男人被她轻狂的态度惊呆,放开她,左右看看无人,低声劝道:“慕小姐,你不要再弄了,这里是温家。”
“所以呢?”
就因为是温家,她以后估计再也不会来了,就趁着能的时候,把想做的事情给做了。
眼底是诡谲的笑意,慕以瞳手下利落,又毁了几株。
男人看怪物一样看着她,退后几步,快步离开。
他不会跟着她一起发疯,然后承担后果,他没那么愚蠢。
“你在干什么!”
一半的戴安娜玫瑰已经成了慕以瞳的手下魂,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低吼声。
没等慕以瞳转头去看是谁,那人已经狠狠推了她一把。
低呼一声,她栽向那些玫瑰花。
尖锐的花刺刺进手掌,疼得她额上冒出细汗。
这也算是,报应了。
低笑着,慕以瞳抬起头。
她当是谁呢?
原来是温家小公子,温嘉志。
只见他像一只暴怒的小狮子,双目瞪圆,死死的瞪着自己。
“小公子,你爸妈没告诉你,你这是蓄意伤人吗?”抬起被花刺刺伤的手掌,慕以瞳吓唬他。
可温小公子压根不害怕,“是你先毁了我妈妈的玫瑰花!你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花惹你了吗!”
刚才她还气坏了他爸爸,温嘉志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隐约知道,就是因为她的原因,大哥和爸爸总是吵架。
她就是红颜祸水,是个害人精!
“惹了。”站起身,慕以瞳提裙,尖利的高跟鞋踩上那些浅粉色的花朵,“就是惹了我!”
“你!你!”温嘉志怒急,眼看着就要冲上来。
慕以瞳那个时候还想,他不会揍自己吧?
不过担心倒是多余,有人呵斥住了他。
“温嘉志!”
举起的拳头终于没有落下,僵在半空中。
温望舒走过来,声音虽淡,但却凌厉:“谁教你的,跟女人动手?这就是温家给你的家教?”
温嘉志张张嘴,不敢和大哥顶撞,哪怕一句。
放下手,刚才还暴怒的小狮子,此刻化身乖顺的小绵羊,“对不起,大哥,我,我错了。”
温望舒没说话,视线落在慕以瞳身上,然后就是那些已经死绝的玫瑰花。
慕以瞳把手藏在身后,可是这细微的动作还是落入他的眼。
出手极快,他捏住她的腕子,掰到自己眼前。
“嘶!”慕以瞳倒吸一口气,攥紧了粉拳。
“松开。”
“温望舒……”
“我说,松开!”不等她自己松开,温望舒已经捏住她的腕子用力,迫她松开。
花刺被这么一弄,已经深深扎进她的掌心,只留下一个个红色的小点。
温望舒怒极反笑。
温嘉志看了,也不禁拧紧了眉毛。
这得,多疼啊。
“谁弄的?”
他咬牙,一字一顿。
慕以瞳不等温嘉志说话,先开口:“我自己不小心……”
“慕以瞳!”温望舒打断她,俯身凑近她的耳:“掂量掂量,你护着的是谁?”
“温望舒!”慕以瞳眼睛一红,鼻子也酸了。
她告诉自己,是因为手疼,不是心疼。
咬着自己嘴唇,她闭着眼睛嚷嚷:“疼死了!温望舒我疼死了!疼死了!”
“闭嘴!”温望舒声音发颤,猛地打横抱起她,疾步往花园外走去。
温嘉志僵站在原地,半天都没能回神。
良久,他正要走,有人叫住了他。
“温公子。”
“你是?”
“晋皓。”
原来是晋家人。
“你好。”
“有件事想请问温公子,刚才那个女人,她叫?”
“你说慕以瞳?”
慕以瞳,童以慕。
阿慕,你究竟瞒了我多少?
把服务在自己老爸身边的小护士抓来给她挑刺,温先生悠然坐旁边看着,表示没有一点羞耻之心。
这种时候,慕以瞳总是想,在他心里,或许自己真的有那么一丁点的重要吧?
“嘶!”
“轻点!”
随着慕以瞳呼痛声,温先生未及隐忍过滤,带着怒意的声音跟上。
小护士手抖,脚抖,全身都抖。
挑刺啊!
而且是扎的这么深的花刺,不疼不叫才怪吧!
叫一声而已,用得着一脸想把她撕了的样子吗?
她只是一个小护士啊。
慕以瞳缩缩脖子,赶紧安慰炸毛的某人,“没事,我没忍住。”
温望舒凉凉一笑,不再看她。
刺都挑出来,药也上好了。
小护士收起医药箱,脚底抹油,溜了。
慕以瞳挥舞着包着白色纱布的手,自己玩了一会儿,斜眼看看温先生。
生气?
嗯,应该是生气呢。
“喂!我们不出去吗?该切蛋糕了吧?”
“……”
“喂!喂!喂!”
喂了好几声,人家连一个眼神都没过来。
慕以瞳气恼,站起身。
她刚一动,坐在她不远处的男人也动了。
眼前一花,他撑着手臂,把她困在沙发和自己胸膛之间。
他用一种很深的目光看着她。
被他看的发毛,她别开脸,“干什么?”
温望舒紧盯着她的脸,表情沉冷,最终凝成一个尖锐的笑:“慕以瞳,你的小胸脯里,到底长没长一颗心?”
慕以瞳微怔,然后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胸脯上方,眨巴眼睛,瑰丽媚然:“你想知道,挖出来看看好不好?”
“你以为我不敢?”
“敢,温先生有什么不敢的事情。不过你挖出来看过之后,别忘了给我放回去,不然我不就真的没心了?”
她这副样子,这副样子,让人恨的牙痒痒。
“我看你没心也能活得很好。”
“温先生高估我了。”
“是吗?”
“是的啊。”
“咚咚。”
两人正忙着唇枪舌战,敲门声响起。
“进来。”
佣人小董推开门,恭敬禀告:“大少爷,该切蛋糕了。”
“知道了。”
送走客人,温家的规矩是,不管谁生日,大家都一起吃一碗长寿面。
“去哪儿?”
温望舒握住慕以瞳的手腕。
慕以瞳看了他一眼,心不在焉的说:“你们一家人,我留下来做什么?”
她方才好像看见了ivan,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温望舒抿唇,手上的力道却没松。
冯暖心看了他们一眼,自作主张的拉住正一脸失魂落魄的白洛岚。
“洛岚,留下来一起吧。”
白洛岚心里一喜,面上不动声色,存着犹疑:“我,我留下来好吗?”
冯暖心笑说:“有什么不好的。”
温嘉志看不惯慕以瞳,也说:“白姐姐,你留下来吧,一起热闹。”
白洛岚这才“恭敬不如从命”。
张妈特制的长寿面,一人一小碗,不多,面相精致。
就算很晚,吃这些也不至于不消化,反倒恰到好处。
温家餐厅。
温成林端坐主位,温望舒坐在右手第一位,然后是慕以瞳。
左边依次是冯暖心,温嘉志和白洛岚。
六碗面,陪着小咸菜,浓浓的清香,引人食指大动。
慕以瞳一晚上没吃什么东西,只喝了一杯香槟,这时候还真的饿了。
只是主人家都没动,她也只好望着那碗面,暗自流口水。
温望舒侧目看她一眼,只一眼,柔和满溢。
白洛岚窥见,在桌下握紧了手指。
经过一场风波,温成林对慕以瞳也在桌上,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看情况,儿子和白家小姐,也并非良配。
此刻由慕以瞳出面,连消带打的踢掉白家,也是好事,还不伤他们父子情分。
如此,看着慕以瞳,倒也没有那么碍眼。
可利用的人,总比不可利用的人好上许多。
“吃吧。”
温成林发话,先拿起筷子,其他人这才跟着动筷。
慕以瞳挑起面条,有些心急的往嘴里送。
热烫的面条入口滑顺,吃一口,心里就又暖又满。
其他人到没见吃的多香,只有她一个人,好吃的几乎要把筷子吃进去。
温望舒吃了一口,就蹙了眉。
转头看她,却见她吃的高兴,没什么不对劲儿。
这里面放了花生碎,而她对花生过敏。
不可能,吃着没关系。
那么……
淡漠一笑,温望舒往她碗里夹了一筷子小咸菜。
只不过普普通通的动作,却显示出他对她的用心照顾。
慕以瞳笑眯眯,直接就着面条吃掉咸菜。
温成林看见这旁若无人的亲昵,还是冷了脸,放下筷子起身。
“成林?”
冯暖心也跟着起身。
温成林看了温望舒一眼,沉声说:“我累了,先去休息。”
“我扶你上去。”冯暖心急忙过来扶住他手臂。
温嘉志本来没有食欲,爸妈都走了,他放下筷子也想走。
可是无意间瞥见大哥投来若有似无的视线,他咬咬牙,继续食不知味的吃面。
慕以瞳吃光了自己的一份,不满足,又想去抢温望舒的。
温望舒随她去。
等她挑起面条,闻见那熟悉的花生碎的味道,脸色一变,放下筷子,把他的碗推开。
温望舒饶有兴致,凑近些许,“怎么不吃了?嗯?”
慕以瞳明灿一笑:“我怕吃多积食。”
“哦?”
“你管我吃不吃!”慕以瞳看他欠扁的样子,恼怒:“我不吃,不正好你吃!”
等到吃完面,已经夜里11点。
派司机送白洛岚回去,温望舒无视美人一步三回头,翘首以盼的流连。
慕以瞳偎在他臂弯,笑的招摇:“要不,你送送她,我看她望眼欲穿呢。”
“嗯?”他的大掌落在她紧致的腰间,来回摩擦,“说什么?”
慕以瞳闭紧了嘴巴。
还是失望,白洛岚坐进车里,看着两人剪影密切的映在车窗上,咬紧了一口银牙。
“都走了。”说了句,慕以瞳转头,“我也回去了。”
“回去?回哪儿?”
一对上温望舒那双冷意沉沉的凤眸,慕以瞳双腿一软。
不会吧?
他不会是想,是想她留下来,过夜吧?
在温家,过夜?
“温望舒,你别闹!”压低声音,慕以瞳挣脱开他手臂,“我要回去了。”
“我没让你走,你以为你走得了?”
钳制住她纤细的腰,温望舒带着她上楼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