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在扑簌簌地下着,一点也没有停的意思,男子不禁抖擞了一下精神,撑着一把有些破了的伞,进到当铺。
“掌柜,我来当东西。”男子把手里捂了半天的玉佩,放到当铺的柜台上。
店里的伙计,先把东西拿出来看了看,然后又上下打量了男子好几眼。男子虽然穿的衣服是玄色粗布儒杉,头山也就扎了一个同色布条,没有别的发饰,布条的边上还都有些开线了,看来已经用了很久的样子。小声念叨着:“穷鬼。”
看着玉佩,伙计问道:“是活当还是死当?”
男子犹豫了一会说道:“活当。”
“有半个月,一个月,还有半年的,选哪个?”伙计生硬地问着,一边掀开账簿,准备开始记录。
“有没有更长时间的?”
伙计停下笔,趴在当铺的柜台上,隔着木栅栏,戏谑地问道:“你想要当多久?”
“一年或者两年,那会……”男子很有礼貌地回道。
“你怎么不当一辈子呢?”伙计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活当半年四两银子,一个月不赎,就是死当。”
“才四两,你再看看,这是上好的和田玉。”男子委婉地说道:“你看这光泽,这……”
“你爱当不当。”伙计的态度很强硬,直接把玉佩扔了出来,幸好男子眼明手快接的准,不然那玉佩可能会掉到地上了。
“我换一家……”
“你再换几家,也是这个价钱,说不定还真比这个低呢。”
男子拿着玉佩,又转了几家,果然都垂头丧气地出来了。
“小姐,林伟已经去了五家当铺了,哪家给出的价钱也都没有超过十两的。”
“知道了,你下去吧。”楚紫嫣转过头来,看着翠环,问道:“翠环,看我这身可还行?”
“小,不,公子,您这身出去,可能连夫人都认不出来呢。”
楚紫嫣拢了拢大氅,然后握着香薰的手炉,带着翠环下了楼,而刚才的那个人则回到车上等着。
家境贫寒,靠着母亲刺绣,缝洗衣服供出来的秀才,拿着家传玉佩在当铺四处碰壁。天气这么冷,缝洗衣服,用热水太废柴,用冷水,又还伤手伤身。
可以想象,自己当年在家门口的那一顿羞辱,真是无异于三九天里送冰,对林伟一家可是多大的伤害啊。
可是这林伟倔强清高得厉害,家里苦成什么样子,他出来什么也不说。好多人当时都还以为他是个殷实人家的孩子。
林伟拍了拍衣服,准备去第六家当铺。
“五两银子,你当不当?”
林伟都实在有些想放弃,直接当了吧。
就在这时,门帘掀开了,进来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身旁还跟着一个同样粉嫩的小厮。
“老板,可有什么好东西,我们公子要找点新鲜玩意。”翠环大嗓门地喊着。
“有有有,小店刚收了几个好玩意。”另有伙计从旁边的侧门出来,准备带楚紫嫣一行人进去。
楚紫嫣就跟着伙计进了侧门,路过林伟时,点头示意了一下。
林伟就感觉一阵香风飘过,人就没影了。
“您这个玉佩六两银子,当吗?”伙计又问。
林伟收了玉佩,说道:“不当了。”
“切,真是。”
进入这家当铺的楚紫嫣坐在椅子上,看着当铺老板,从柜台上拿出一样一样的宝贝。
楚紫嫣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见到那个宝贝,只是她记得楚子茜当时确实是从这个当铺出来的,之后她再也没有来过当铺,但那个东西却在她手里。
店铺老板看着楚紫嫣一身低调奢华的衣衫,他心知肯定是遇上大主顾了。只是不知道这小姑娘的眼光如何,换了三批宝贝,都没有看上眼的。
掌柜在伙计耳边小声说了几句,那伙计就离开了,回来的时候,抱着三个大盒子。
楚紫嫣静静地看着掌柜一点一点地打开,“这是夜明珠,京城除了鉴宝斋的,也只有这个了。”
掌柜看着楚紫嫣连脸皮都懒得抬了,直接打开了旁边的两个盒子。
楚紫嫣都快放弃了,准备离开了。
然后,掌柜狠了一下心,转身带她进到里面的藏宝室。
楚紫嫣知道,每个当铺都会有压箱底的宝贝。看到了很多当品,都没有自己想要的,难不成楚子茜真的是在别的地方找到的?
留了一锭银子,翠环说道:“茶水钱。”
然后跟在楚紫嫣之后离开了当铺。
楚紫嫣在出了当铺的时候,就看到在不远处还在远眺的林伟,只是她并没有理会,而是走到离他不远处的一个小食肆里。
小二很快上了茶,热情地问道:“公子还想要点什么?”
“上盘点心,招牌菜你捡着上,就可以了。”翠环这口气,就差明晃晃地给别人说,我是土豪,快来与我做朋友吧。
林伟看着这架势,心下按了按,他走上前去,问道:“刚才在当铺看到小兄弟要买东西,不知可买到心仪的?”
楚紫嫣抬头看他,摇摇头,说道:“没有,兄长可是有什么好的推荐吗?”
“这是和田玉,出自雕工大师李元之手,”林伟仔细地介绍着这个玉佩的来历和价值,侃侃而谈,不像是在卖东西,倒像是国子监里讲授史学的大师。
林伟迈出这一步,有多难,楚紫嫣不清楚,只是能看到他的额头一直在往外冒汗。听了没有说不好,但是看她的表情,林伟知道她的意思了,就准备收了玉佩离开。
“公子留步,在下看中公子身上的一件宝贝,不知公子可否卖与在下,价钱好说。”
林伟很奇怪,转过来问道:“不知道小兄弟看中在下的什么?”
楚紫嫣上下打量他,然后还很满意地不住点头,这表情这架势,让林伟有些发怵,这小公子莫非有别的嗜好?
“呵呵,你怕什么,我家小,不公子还能吃了你不成?”翠环笑着说道:“公子,不妨坐下和我家主子一起吃个饭如何?”
西坊一户院子里,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子,抱着头巾,不停地咳嗽,“这雪是越下越大了,伟儿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回来呢?”
外面忽然传来马车的声音,还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就在这里,就是这里。”
“停下。”
林伟刚下车,翠环就后面大声说道:“林公子,可别忘了答应我们公子的事情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