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很久之后才渐渐明白,死亡不仅是个体和过去想做个彻底了断以及告别这个世界的一种独特方式,更是人生命成长中必然的一种严苛而庄严的神圣仪式。
对于经历死亡仪式洗礼的个人,不管你是位高权重还是一介凡夫、亦或是教授名导市井玩徒,一个人可以尽可能去解说死亡,但是却难以接受经历死亡。在死亡面前,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你原先所有的美好计划,丰厚的财物和充盈的生活,在死亡面前,就像融化了的阿根达斯雪糕,再美味也全都蒸发掉了——唯有一具日渐枯槁腐烂等待火化的肉体而已。
因此,谁都清楚,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从这仪式中走出来,而我,就是其中一个。虽然我没有亲身经历死亡,但是我却见证了一个个死亡,于是,我变成了一个将最美好的时光沉在了死亡阴影中活得近乎佝偻爬行的可怜人——尽管我内心坚决排斥别人对我的可怜和悲悯。
而这却是我的最为可怜至于可恨的地方。
可是我依旧无法摆脱这样尴尬的处境;很多小说家都喜欢把小说主人公的死亡安排在阴雨绵绵的日子,那样好具有动人心弦的氛围,但是,生活中的死亡却常常是在阳光笑得灿烂的时刻突然降临——这往往事与愿违——我知道村梅驾车拉着母亲去清音寺礼佛祈祷,然后坠入人参峰旁雪梅山下沟涧死亡的那天是2011年的中秋,一个阳光明媚的BJ午后。
我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团圆佳节的死亡宣布。
是的,全然就是宣布!没有预约,也没有提前通告,更没有任何征兆,当然完全没有给予接受的时间和心理准备,来了,——我就得全盘接受——硬生生的接受!
而且也是在那天,母亲突然失去了踪迹,生死未卜。
我所获得这一切宣布的,仅仅是大姐改革在千里之外的一通一分钟不到的电话。
她在赶往清平乡梦花村准备团圆的长龙坡上,伴着她那辆国产轿车拐弯急促的喇叭声给我打来电话,仿佛一头从沙尘暴中狂奔出来的大青马,带着嘶裂的吼叫声,“学成,你快回来,出事了,你快回来!出事了!”
她出口之际,眼泪已然控制不住,失声大哭;连一向镇定自如的大姐也这般嚎啕大哭,我第一时间便知道家里出事了——而必然是母亲出事了。<>这个第一感像狂虐的冬日冰雪袭向了赤身裸体的我,让我冰泠泠的冷到了心底。
我立马停下手中工作,让红蝶买了国航机票,派人开车送我到首都机场,婵娟陪着我连夜飞回绿城,在绿城的分公司赵总已经安排了车到机场接我们。
那晚浩月挂在中空,一如往昔的明媚照人,照彻着万家灯火。可我却感到了月色的寒意,望着车窗外的路过的大城小镇,烟花腾空、灯红酒绿之中,心下的谴责、落寞和痛楚使我焦躁万分、头痛欲裂,我的眼泪不争气的悄然滑落了下来。
我们凌晨三点终于急匆匆地赶到了家里。
坐在沙发上的大姐改革满脸悲戚,眼睛布满红丝,落着泪说,“村梅的车子冲出了县道盘山柏油公路,滚下悬崖落到山脚水潭中,那悬崖高有一百米左右,陡峭的很,看到腿都发软。”
“那这事是谁首先知道的?”
“是去人参峰望远塔游耍的人看见车子从旁边半山腰山道上滚下悬崖,声音震天响,连忙打电话告诉的,喊人去救人。”
“都不知道是村梅吧?”
“当时哪里晓得,大家相互一问,才知道是她。她在街上开车送妈去清音寺烧香,所以人家才知道是她。”
“那当时去到现场怎么样?”
“去救援的人用绳子绑住公路边的大石柱,沿着悬崖一个个滑着下去,根本站不稳。<>到了沟底找到村梅的时候,只见她穿着红色格子衫,连着车座椅系着安全带,还闭着眼睛像睡着了一样浮在潭水里,手脚到处都是刮擦的大大小小的伤痕口子,但脸却完好无损,被悬崖上的瀑布水冲刷得干干净净,皮肤还跟活人一样。”
“当时还有气吗?”
“完全没气了,医生给她做检查,说都已经停止两个小时左右,估计就是下去了就没得了。”
“那还有其他发现没得?”
“没有,我当时下去以为妈也在里面,但潭水清澈见底,并无血色和其他发现,唯有秋天的一堆黄叶子漂浮在水里。”
“那悬崖边的林子头找过没?会不会被抛出来了!”
“都找过了,周边都没有。那车子四分五裂,大家都看过了,要是还有人的话,起码也看到血迹什么的”。
“那知不知道事故是什么原因?”
“这个现在也不晓得,县里赶来的交警调查说她可能是酒驾失事,而证据是她离开清音寺时,在洗心潭留下开启过的红酒杯和白酒瓶。但来的公安却不置一词,把尸体抬走后,说要等待尸检报告后再给大家交待。”
“妈是与她一起去的,但妈呢?活不见人死不见鬼。”
“我当时都急的哭了。我想不在车上,那还好,至少没有性命之忧,不过那到底在哪里?既然村梅开车送她去的,怎么可能不拉着妈一起回来呢?但为何在事故现场附近没有妈的踪迹?难道是被抛出来之后被溪水冲走?还是她根本就在清音寺里,或者是独自走路回家迷了路而已?我喊着你姐夫带着人沿河沟去看,根本没见,又去清音寺附近找,那帮和尚说早晨八点钟还见在庙里和村梅一起敲钟,但后来就不知道去哪里了。<>也根本找不见。”
“村梅喝的真的是白酒吗?有人看见她喝了吗?”婵娟问道。
“有人看见了,早上十点钟左右,她当时一个人坐在洗心潭边的一块石头上,一双帆布鞋放在旁边,然后一边喝酒一边伸脚在水里泡着,不时捧水洗手。当时太阳照着,天气还挺热。”姐夫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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