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回想,我们连一张像样的合照都没有。
拍完集体照,表妹白佩兰走过来,不容分说对我喊道,“书袋子,让村梅给我们兄妹拍一个”,伸出右手轻轻挂在我的脖子上,然后伸出左手中指抬住我的下巴,一副调戏我的模样。我从小对这表妹头疼,她总是这副大大咧咧的样子,不管你乐意不乐意,时常缠着我做东做西。村梅见她要和我拍这搞怪照,却显得极为乐意,笑道,“好啊,准备,茄子。”
山村兄一直跟在月姨身边,登峰时与众人有说有笑,此时站在望远楼楼头栏杆旁,凝目远望,虽然霞光万丈,但脸上现出一阵郁郁寡欢,想来也是思潮起伏。只见他从装帧精细的布袋里取出一把红棕色的萧笛凑在嘴边,凝神屏息,却是一曲。箫声一起,原本吵闹的孩子都沉静下来。仔细凝听,只见那曲调沉郁顿挫,曲调婉转,从高塔上传开去,与长空千山相回应,更是撩人情怀。
我不免感到诧异,想起这首唐代大诗人李白的诗歌: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汉下白登道,胡窥QH湾。
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
戍客望边色,思归多苦颜。
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
其中诗词上下篇全然写的是关、山、月和征戍之思、之苦,与我们当今飞来飞去的生活全然不同,山村兄为什么在新春之际,太阳出云岫之时,不吹其它,独奏此曲?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我无法洞悉其中蕴意,也只好作罢。
一曲吹罢,大家拍手称好,村梅站在人群中软语说道,“民生哥,再来一首!”山村兄微微一笑,嘴不离萧笛孔,点头答应。只见他轻换一口气,箫声又起。
意境又有不同,尽管一开始尚有沉郁顿挫,但后来又却似欣有所遇,节奏忽而明快,忽而婉转,听着听着,仿若一阵兰花香从心底扑鼻而来。山村兄只见举手投足,神韵气质尽显名家风范,全然看不出曾经也同我一般光着脚丫子,骑着野性十足的大青马在风中追逐的农家穷小子。
这时只见清音寺的钟声遥遥传来,“咚——”,一二三四五六七,清音古韵,悠远神钟。
听到此,大家笑说已经看到日出,今年必将百尺竿头更上一层楼,现在赶紧上清音寺许愿去,争取八点钟能敲钟。孩子们不舍离开望远塔,大家又齐声呼喊:再见了,我们后会有期!
众人便又相互搀扶着,沿着木梯和石阶慢步走下车边去。
从望远塔到清音寺,开车过去二十分钟。只见青龙峰上,古柏森森,枫林阵阵,车子到了清音寺寺庙下的洗心潭,便只能弃车步行。孩子和老人们都很规矩地在潭中洗手净脸,然后方才上行。我也只好跟着大家照做。
从庙中下来的香客络绎不绝,不停跟大家打招呼。我们一众进了山门,到了清音寺广场外,便听见流行歌后王菲唱的大悲咒,大家入了大殿,齐齐跪在蒲垫上磕头进香。我左看右顾,山村兄却是不见,想来并未进入大殿中来。
我进完香,许了保我们一家平安之类的愿之后,走了出来。只见山村兄正在大殿外独自观山景。
我走过去问他,“怎么不进香许愿?”
谁知他说道,“如果菩萨都能保佑我们升官发财了,那不等于是行贿吗?”
我回道,“当作心灵安慰吧,何必当真!”
他笑道,“以前来这许愿,希望有一天,能够照顾好家人。可是你看看我,现在外表看起来很光鲜,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如果佛是我许愿之后她就保佑我能实现,那佛应该是神了。但我有一个朋友从不拜佛,按照说文解字说觉者即佛,就是爱人者是佛,智慧者也是佛。既然佛在我心,我何必要拜呢?我今天来是来敲钟的,听到这钟声,就会感到生活还是充满一点诗情画意的。”
对于佛家理论上的事情我并不怎么知晓,不过仔细想想,觉得如此磕头也真搞怪可笑,若是不自身修行,拜佛纯属为了名利权情,不就是等于寻个神仙老爹当靠山吗?而且这所拜的佛根原本佛经里讲的佛似乎并不一回事。父母辈磕了一辈子的头,每次都要捐献猪肉和钱财,如果真是给了传播佛经佛义倒还罢了,结果呢,老实人的口袋零花钱给那些好吃懒做的人全都坑蒙拐骗去了,想想都觉得可气。
大家进完香,沿着寺庙的环廊走到后山清音殿。只见殿旁的清音亭里刻着铭文的大音钟前已经聚集了敲钟的人众。有的估计是夜里在寺庙中过年,特意来此祈祷敲钟的,一旁还搁着睡枕和布套。
我们一行在清音殿前喝完清心茶,都沉寂不语,沿着石阶走上清音亭,挨着那些人众,分别排到大音钟前十六米长的木杵边,直待八点到来。村梅站在我身前,帽子上的绒球在风中轻扬着,眼睛一直留意着母亲,还不时回头看我。
“咚——”,一二三四五六七八,钟声响起,向四周遥遥传去,那种悠远空旷的钟声让人油然生静。却不料,寺庙旁的灌木丛里这时飞起几十只羽毛鲜艳的相思鸟,带着清脆和惊恐的鸣叫朝远方飞去。孩子们难得见到如此众多的可爱的相思鸟,不免一阵欢喜,举起手机不停拍照,随着它们娇小的身影远去,又不免一通叹息。
年后,我随着山村兄、国人等开车回了BJ本来要带母亲走的,但母亲说,房子过一年就拆了,自己在家多住住,以后回也回不来了。于是,我只好把她交给村梅和大姐改革。
三月末的一天,我正在中关村总部的办公室跟业务部门主管谈事,突然门开了,一位头发带着银丝的但精神矍铄的法国老人和一个穿着中国旗袍装扮考究的年纪仿若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手挽手走了进来。我看了那中年妇女一眼,立马站了起来——原来是婵娟的妈妈和继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