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你们没有人员伤亡吧?”我啜了一口茶后,关心地问道。
“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有个村民进屋子的时候,被里面倾倒的屋子刮伤而已!”
“那些屋子都被冲埋的,不是更危险吗?”阑珊反问道。
“是危险啊,我们揭开瓦后,见有两家屋子里面到处都塞满了石头树杈不安全,只能找了个空隙放绳子进去,让里面的人拉着绳子爬了出来,那屋子没有再次发生坍塌,算是他们命大吧!”卫村长说着,又大口喝了一口茶,喉结蠕动一下,使劲吞了下去,像是为生命的劫后余生而庆贺。
“那高家后面怎么样了?”我见卫村长说的话题有点远了,便点醒似的想要拉回来。
“哦,差点忘了!救灾回来之后,我们一个个浑身都是灰头土脸,才得知高家大嫂发洪水的时候正在生孩子。听接生婆说,高山富出生的时候,嘴里是衔着一坨黄泥巴和青草的,这接生婆也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我们都感到太不可思议了,还以为是接生婆胡言乱语咧!”卫村长说着当时的情况,左右轻轻摇了几下头,像是为了加重难以置信似的。
“真有这样近乎神秘主义的事啊?”阑珊听了张大了迷人的薄唇。
“你听了也不信,我也不信。当时,我们进屋去看确实有啊,就小拇指大小那么一坨泥巴,带着几根青草。”村长抬起头来回忆当时的情景,深有感触的陷入沉思。
“是吧,发洪水的时候,那接生婆也没听到你喊吗?”阑珊像是课堂上的学生,有值得发问的地方,总是不乏提出来。不过,不管她怎样提,恐怕这里的村长和支书都乐意回答,就像某些少数优秀学生一样,总是轻而易举的获得老师的青睐。
“对呀,当时我也问了,我说我在外面喊,你不是在家里吗,怎么家里都没人答应呢?你们猜,这接生婆怎么说?”村长拍了一下脚上的大腿,显然对当时接生婆尚还有些不满。
“这接生婆难道是耳聋?”村梅疑惑的睁着杏眼说。
“不是耳聋,但接近耳聋了!我跟你们说,这接生婆说她听到的都是雨声和打雷声,哪里听得到我喊呀,还有那高家媳妇又在临盆发病,根本不知道外面有人喊她们!当时气得我骂道,我这样敲着钟还大声的喊,这都没听到,你们命都差不多丢了!”卫村长说着,口气也变得有些生硬,想来当时的情绪难以抑制。
“那接生婆当时估计真顾不上!”阑珊见村长兀自还在生气,出言宽解。
“可是惊险啊!我告诉那接生婆,刚才这房子差点就被泥石流淹了,吓死人了,我们是眼睁睁看着洪水裹着一大堆泥石就擦着高家的房子冲过去的!”村长看来对这件事还是耿耿于怀,想来当初那份惊吓非同小可。
“那么大的泥石流声音她都听不到吗?”阑珊转而又质疑起来。
“那接生婆说听到轰隆隆的声音了,但还没想到有这样危险,当时她就在屋里着急得很,这孩子马上就要出来了,苦于没法脱身,——这高山富倒是顺利得很,光溜溜的小脑袋朝外先出来的,一伸出头来,就吐掉那坨泥巴和青草哇哇大哭!”卫村长叹了一口气,苦笑了几下。
“这也难怪,有那孩子哭声!不过这也好,要是出去了,说不定到处都是洪水泥石流,那更危险!”阑珊舒了一口气,仿佛村长说的历历在目,生死像一个个悬念,一直悬而未决。现在临近剧终,知道主人公安然无恙也就放心了。
“对啊,那接生婆说,她在屋子里,听着外边的声音倒是小了,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就出去一看,才见阶檐下全是泥巴石头、树桩杂草之类,堆了满满一地,要是再冲过来几米,这家就全没了,想想就吓得满头大汗,脸顿时变成灰白!才想到孩子出生吐出的那一口草和泥,感到这是来救命的!”村长说到这里,眼里闪着捉摸不定的眼神。
“命大啊!这一家!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村梅笑着说道,脸上的五官由于妆容看起来十分精致,泛着一沉淡淡的光晕。
卫村长说,“是啊,到了百日,家里给他抓阄,前面摆着书、钱、还有马鞭,这孩子他就只抓钱,试了好几回都是这样。当时以为他以后就是挣钱的命!大家也挺高兴!这不算奇怪,不过到了四五个月的时候,家里人都叫孩子认爸妈,这孩子开口就说一个‘富’字,他爸妈以为这孩子吐字不清,所以一开始还以为是叫妈来着。”
“那后面怎么知道的?”
“隔了几个月之后,见他还是一直叫‘富’,让他叫爸妈他偏不叫,弄得一家人哭笑不得。家里人说给他取名字,他就大声的叫‘富’,而且拖着他爸的手指着家门口对联上的‘富’字给人看。”
“想来这孩子太有灵性了!”阑珊对未曾谋面的高山富赞不绝口。
“是啊,这孩子确实太有灵性了!家里人看他指着那字,后来便顺从的给他取名‘富’。他爸听村里算命的人说,见那天山都崩塌了,母子俩是死里逃生,这可是靠山啊,于是,有点迷信,便在孩子的名字“富”字前加了一个山字。说来也奇怪,孩子听到这“山富”名字后,倒是高兴的抿着嘴呵呵大笑,连着叫出爸妈的发音,当时在场的人都惊奇得很!”
“这怎么有点像电视剧一样,感觉很不真实啊!”村梅张口笑了起来,贝齿齐整,看起来对这些事颇感意外。
“这些我也很难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不过孩子会说话之后,竟然说他不是这个村的,是梦花村农家的人。当时村里人都感到很奇怪,然后问他是农家哪家的,他又闭口不说。他说,总有一天,他们会来认我的。”
“难道就是指我?”我顿时讶然。
“当时我们看了他的出生日期,再比照梦家村的人,恰逢你哥出事那天,我们心里都捏着一把汗。说这种事不会那么巧合吧,也不敢声张,因为没有科学根据嘛。这是八九年前的事,很多人都清楚。后来每次问山富是哪里人,他都说是梦家村农家的人。”卫村长说完,舔了舔舌头,说了那么多往事,想来嘴唇有些干燥。
“现在他一直都这么认为的!”关支书盯着我的眼神确认地说。
听了这话,我望了一眼村梅,又望了一眼阑珊,只见他们也望着我,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