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陆正阳之后，胡爽整个人陷入了呆滞状态。

　　恍惚地靠在椅子上愣了一会儿神，胡爽才觉得人稍微缓过来了，然后，他就马不停蹄地拨打了关至纯的电话。

　　“喂，关总，我是小胡啊，有要事禀告！”

　　关至纯在电话那边语气惊讶：“出了什么事？陆正阳把摄影棚给炸了吗？”

　　胡爽敛容道：“那倒没有，不过性质也差不多——陆正阳做了一首原创。”

　　电话那边立刻传来一声嗤笑。

　　“这不是件好事吗？”关至纯的语调放松：“胡老师，你是不是想给我一个惊喜?但可惜我现在特别忙，我们回头聊。”

　　胡爽抿着嘴面色僵硬，关至纯现在有多得意，等一会儿她就会有多震惊。

　　“关总，先别急着挂电话，你先听一下陆正阳的大作。”

　　胡爽阴森地笑着说，迅速滑动鼠标，播放陆正阳之前发送过来的demo。

　　为了保证冲击力最大化，胡爽直接从高潮开始播放。

　　关至纯在电话那边一愣，她本来想告诉胡爽她现在真的很忙，但是陆正阳磁性的嗓音已经顺着网线爬了过来，强势插入大脑，完全不给她喘息的空间。

　　“那些让人敬仰的神殿”

　　“只在无知的人心中灵验”

　　“我住在属于我的猪圈”

　　“这一夜无眠”

　　“我不要在失败孤独中死去”

　　“我不要一直活在地下里”

　　“物质的骗局”

　　“匆匆的蚂蚁”

　　“没有文化的人不伤心”

　　“没有文化的人不伤心*4”

　　……

　　昂扬的歌声回荡在办公室的上空，胡爽高举着手机，手机的另一边已经长达两分钟没有回音。

　　胡爽想，关至纯一定是被震惊了。

　　很好，这非常好。效果已经达到，胡爽满意地关掉音响，装作关心地问道：

　　“关总，请问你听完的感想如何？”

　　静默。

　　这静默让胡爽喜爱，胡爽能够体会到关至纯此刻的迷惑、震惊、不知所措，因为这同样的情绪他也曾感同身受。

　　胡爽等待着关至纯的爆发。

　　胡爽甚至已经想好了等一会儿该怎么面对陆正阳，作为音乐人，他不会过分打击陆正阳的积极性，但是他一定会以过来人的口吻告诫陆正阳，他未来需要走的路还有很长。

　　不要觉得自己写出了一首爆款就可以为所欲为。有些东西是你注定无法尝试的。

　　胡爽感觉陆正阳未来一定会成为天才的，但是在他成长起来之前，作为这个节目的选手，他还需要受到这个节目的导师——也就是胡爽的制辖。

　　有些话等陆正阳起飞之后就没机会说了，一想到现在可以利用机会狠狠地给陆正阳上课，胡爽就觉得暗爽。

　　在天才面前装逼，和跟在一群庸才面前装逼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胡爽携一抹微笑等待着。

　　这时，关至纯的声音堪堪传来。

　　“我觉得这首歌不错啊。”关至纯说。

　　胡爽：？

　　胡爽惊了，像得知孩子不是他亲生的那样震惊。

　　这个情况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胡爽赶紧提醒关至纯：“关总，你细品品这个歌词，播出去之后肯定是要招黑的。”

　　关至纯爽朗地笑：“这首歌的旋律很棒啊，我一个不听摇滚的人听完都热血澎湃的。胡老师，你为什么放着这么大的优点不说，只盯着它的缺点看呢？”

　　胡爽：？

　　胡爽噎了一下，那一瞬间有一口气没喘上来。这是人话吗？一个有致命风险的项目，即使它有再多的优点，也是不可行的。

　　关至纯作为职业的经纪人，这个道理她应该比他了解得多。

　　胡爽暗自腹诽中，面色不善。

　　关至纯安慰他道：“当然，这歌词是得小修一下，比如那句‘没有文化的人不伤心’，听上去就很像是一句骂人的话。”

　　“什么叫有文化，什么叫没有文化？感觉两头都在骂人，我建议改成‘没有理想的人不伤心’好了。”

　　胡爽大喘气儿地听着，这时候面色稍霁，这还算句人话。

　　不过，这首歌里面骂人的词儿多了去了，只不过是骂得直接或骂得间接罢了。

　　真的是没有点语言功底还听不出来。

　　胡爽等待着关至纯进一步的整改。

　　然后回应他的又是一阵长时间的安静。

　　胡爽：？

　　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胡爽试探地问道：“关总，然后呢？没了吗？”

　　关至纯说：“没了。”

　　胡爽：！

　　胡爽右眼皮子一跳：“合着您说小修一下就修俩字啊。”

　　“是啊，所以说是小修一下。”关至纯无辜地说。

　　胡爽想吐血：“还有前面那些呢？原模原样地唱我估计都过不了审……”

　　在胡爽发飙之前，关至纯柔和地打断他：“胡老师，不冒犯那还能叫朋克吗？而且你也不用这么紧张，现在现场听歌谁还听歌词啊。大家主要都是听个气氛。”

　　胡爽：？

　　胡爽感觉血压在升高。

　　关至纯不慌不忙，继续娓娓道来：

　　“而且就算你要代入歌词，你为什么要代入被骂的那个人呢？你有捡骂的爱好吗？他歌里面唱你无知你就真的无知吗？你自己知道你不是你就该干嘛就干嘛去不就行了？”

　　“胡老师，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内心里很自卑，有被害妄想症，所以才会这么紧张、这么敏感？”

　　“其实你可以把自己代入进那个骂人的人，难道你身边没有瞎了眼的领导吗、没有满口假大空的同事吗？还有那种脑子灌满大便的甲方，让你恨不得抓起钢枪把他当胸扎一个对穿的那种。”

　　“你沉默了。说明你在联想，对不对？这种经历你也感动深受吧？愤怒吗？情绪被调动了吗？想要一起摇摆吗？这就是音乐的力量。”

　　胡爽：？

　　胡爽:???

　　关至纯的语速飞快，容不得胡爽插嘴。

　　在聆听的过程中，胡爽感觉他的血压在节节攀升，手臂不自觉地呈弓起状，拳头硬了。

　　胡爽现在不觉得迷惑了，他只想冷笑。

　　如果一个胡作非为的选手给他带来的伤害是X，那么这个任由这个选手胡作非为的老板带来的伤害就是X的立方。

　　“关总，我知道了，挂了！”

　　胡爽恨恨地挂了电话。

　　气死了。

　　……

　　选手宿舍，正准备甜甜午睡一会儿的陆正阳忽然听到一阵悦耳的铃声。

　　“收获来自胡爽的怨念，幸运+5%，音域扩张5%”

　　“收获来自胡爽持续的怨念，幸运+5%，音域扩张5%”

　　……

　　陆正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