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萧清扬缓缓从黑暗中走出来,“不是说好送了黄姑娘就回去的,怎么那么久?”
他有晚锻炼的习惯,每晚都要沿着镇子跑上二圈,好在绸桥并不多大,一个多时辰二圈也就下来。
今日刚跑到镇口,就见一支队伍举着火把冲着兴隆昌去,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的尾随而来。
刚刚的那场闹剧他都看在了眼里。
他波澜不惊的慢慢踱到梁茶香身旁,好似才发现现场人员众多,“怎么这么多人?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没事,我们这就走。”
黄母满脸堆笑,乐的有人岔开话题子。
“你又是哪个?”李婆子很讨厌这一个、二个凭空冒出来的人。
萧清扬一扫往日的温雅,眸光犀利,“我竟不知,夜半跑到我们厂子里来,还能理直气壮的问我是谁。”
李婆子再尖酸,不过是个村妇,哪里见过这等上位者的架势,当即往后退了几步,躲进人群。
“走吧,”萧清扬不再理会一众人等,只牵了梁茶香就走
把剩下的事,全都留给了石云峥处理,怎奈人家有个好丈母娘,三言两语打众人打发个干净,只留下石云峥还搂着人家姑娘的肩膀花前月下。
“我送你回去,天黑了一个人不安全。”
萧清扬依旧牵着梁茶香慢慢走着,没有松手的意思。
梁茶香不是传统家庭长大的孩子,没有男女授受不清的观念,可是大半夜的被一个男孩牵着手,在镇上闲晃也觉的不太妥当,不由的脚下一顿。
“怎么了?”
萧清扬回头,就看到两只交叠相握的手掌。
脸颊发烫,忙松了手,指尖上还残留着对方的余温,舍不得让它就此流走,忙握紧手掌,把它包在掌心。
抬头见梁茶香,秋水般的眼眸,正静静的看着他,似乎自己的那一点小心思尽收眼底。
让他有一种,心底深藏的秘密,被窥破的慌乱,手足无措,语无伦次。
“晚上锻炼正好经过。”
人家也没说你是故意过来的。
“你饿吗?要不要找家馆子吃点饭?”
黑漆漆的大街上,哪里有开门做生意的店铺。
萧清扬更窘迫了,嗯嗯啊啊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梁茶香噗嗤一声笑了,“这可不像你。”
萧清扬被她一笑,放松下来。
“是吗?那你说我是什么样的?”灼灼的目光,使得满天的星辰黯然失色。
这次轮到梁茶香窘迫了,乌亮的大辫子一甩,“无聊,回家!”
转身一留烟的跑开了。
萧清扬唇角飞扬,心情大好,忙追了上去。
“我送你!”
………………………………………………
西洋钟铛铛的敲了八下,秋墨有些心绪不宁,探身朝外看了看,还是不见梁茶香的身影。
这已是她第五次往外看了。
自那日茶香说,以后陪她吃饭,下班后都是按时回家,就算有什么事晚回,也会让王茶花带个口讯回来。
像今天这样,天黑不回更是绝对没有的事。
为了不让自己瞎想,秋墨起身将桌上的饭菜,端进厨房热了一遍。
院外传来踏踏的脚步声,秋墨忙探身去看。
原来是村头外出照田鸡的小子经过。
她叹了口气,焦躁的看了一眼长条桌上,不停摆动的西洋摆钟,长长的指针指在数字五上。
快八点半了!
秋墨抬头看看了天空清冷的半弦月,略一犹豫,走进了黑暗中。
伴着哇鸣虫叫,夜其实也不是那么可怕,秋墨嘴角弯了弯。
不过很快,她弯弯的嘴唇,抿成一条细线。
她看到有个熟悉的身影,向她缓缓走来,就像从前无数次一样,所不同的是,这一次这个身影旁多了另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她鬼使神差的闪到一边,那两个身影从她身边越了过去,昏暗的月光下,看不清那挺拔身影的面容,只瞧见一双比星辰更绚灿的眼眸,那眸中的光彩,她曾经无数次的见过……
她听着梁茶香说:“我到了。”
又听着那挺拔身影温声说:“进去吧,我走了。”
心一点一点沉到谷底,撕裂的疼痛从心底漫延到四肢百骨。
她唯一所拥有的,最宝贵的东西就要被人抢走了,她又要再一次失去所有。
孤独、痛苦、生不如死,又要再轮回一次。
上一次,有茶香的陪伴,让她觉得天地间,她不是一无所有,虽然她恨着她那一双与某人无比相似的眼睛。
她承认,在最初的那一个时刻,她有想过要放弃她,放弃那双她所厌恶痛绝的眼睛,就在她把她放下的那一刻,她对着她笑了,那干净、纯真的笑脸点亮她灰暗的世界。
从此她不再放手,从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
谁也别想从她手中抢走,谁也不行,任何人。
被关了大半宿,梁茶香早就饿了,端起桌上余温尚存的饭,来不及夹菜就先扒了两口白饭。
秋墨跟进来刚好看到这一幕。有心上前问个明白,又不忍心打断她进食,坐在一边生生忍到梁茶香吃完饭才开口。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语气保持她一惯的严厉。
“下班被关在车间里了。”
梁茶香不知她看到了萧清扬,只当她面冷心热的关心自己,把刚刚发生的一切说了于她。只是隐去了萧清扬送她回家这一段。
秋墨一阵旋晕,无名之火腾一声,在心里熊熊燃烧起来。
竟然为了一个男人学会骗她了!二十年生死相依之情不过尔尔。
“刚刚那人是谁?”
秋墨面目狰狞、阴森可怖,一巴掌响亮的甩在梁茶香脸上。
梁茶香吃惊的瞪着秋墨,委屈的泪水在眼里打转,硬是倔强的不让它掉下来。
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双手在衣袖里攥的死紧。
半晌才让自己平静下来,垂下眼帘波澜不兴的回了句,“一个同事而已,您放心,很快我于他就不会在一个车间工作了。”
“我很累了,先睡了。”
秋墨看着她离去的单薄身影,神色复杂。
真如你所说的那么简单,又何须解释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