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乔乔断章取义了。没有把我的身份告诉他。
“我是陆尧,舅舅,我来投奔您了。”
我直接以最迅速的方式告诉他我是谁,还真怕他一时误会,将我暴打一顿。
“舅舅?你叫我舅舅?难道你是陆常胜的儿子尧尧?”
“对,就是,我就是尧尧,舅舅。”
看着舅舅对我有印象,顿时心里一阵欢喜翻腾,恨不得跑过去抱着舅舅诉说家里的遭遇。
但舅舅平静的回话,让我膨胀亲情分子瞬间冷却。舅舅冷静的说:“你都长这么大了,记得上次回去的时候你还在襁褓中,一晃十几年了,家里一切都还好吧。”
最后一句让我紧绷的情绪再也憋不住了,我需要诉说的出口,尤其是在这一刻。我正准备来一段长长的诉说,舅舅却过来拉住我坐下说:“来,坐下,喝点饮料,一会我们出去吃宵夜。”
然后让乔乔去拿饮料,我憋住的一腔苦水正要说出口,却被舅舅压了回去。
“外面那个包是你的吧,乔乔,去帮你表哥把包拿进来。”
舅舅喝了一口饮料,问我。然后吩咐乔乔。乔乔嘟着嘴,一副不愿意的样子。我起身说:“我自己去拿吧,太沉,乔乔拿不动。”
蹭蹭走出去扛着进来。屋里地板很干净,而我的包到处是泥土灰尘,很脏,看着乔乔站在那里很嫌弃的样子,我顿时不知道该把包放哪里。
“随便放下吧,没事,一会乔乔拖地就行了。”
舅舅见我怔在那里,挥了挥手,意思让我随意。我把包放到了角落里,想尽量别弄脏这么干净的地板,没想到没放稳,包倒了,包里的东西撒了一地,最尴尬的是我那瓶自制的辣酱摔到地板上瓶子碎了。
我没干抬头去看乔乔和舅舅的表情,埋头收拾着。没想到更糗的事来了,我那条几天没洗的底裤在他们眼前展露无遗,上面的斑斑点点跟画地图一样,有的还没干,羞死了。
乔乔也许看见了,我没敢看她,但从她瞬间走开的脚步声可以听出,有一次让她嫌弃了。
好不容易收拾好,准备把地板拖一下,舅舅却从沙发上起来,冲我说:“尧尧,让乔乔拖吧,我们出去吃东西。”
“休想,我才没那闲工夫。”
说完走进她的房间,砰地关上了门。
我尴尬地笑笑说:“还是我拖吧,一会就完事。”
舅舅过来拉着我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不用管了,一会乔乔她妈妈就回来了,她会弄,走,我们吃东西去。”
以前我只听说广东人爱喝茶,什么早茶午茶晚茶的,现在看来,这地方的宵夜也是一种生活文化。
街边摆放着大大小小的桌椅,露天排放,男的清一色光着膀子撸啤酒,身着露底的睡衣薄裙之类叉开双腿陪着喝。
整个一条街猜拳喊叫的声音此起彼伏,跟我们那入夜就静悄悄的小山村比,简直一个地一个天。
吃完夜宵回来,舅妈已经把地板清理干净,坐在沙发上,和乔乔一起看韩剧。
问题来了,我睡哪里?舅舅说让我去睡宾馆,一晚上用不了几个钱。我坚持不去,我说我睡沙发就好。
最后舅妈跟舅舅商量,决定把废弃的堆放杂物的楼梯间清理出来让我睡。舅舅不答应,但我答应了。舅舅以为我就在他们家住几天就走,但我自己知道,在我没找到工作之前,肯定都得住在这里。
所以我自己要求住楼梯间,并且主动动手清理。搭了一个折叠床,铺上凉席就是我的卧室。
谈话间,舅舅终于给我机会讲诉家里的遭遇,我从头到尾将父母去世、大哥猝死、嫂子离家出走的经过告诉了舅舅一家人。在我讲诉时,舅舅叹了好几次气,最后他跟我说以后就把这里当自己家,并且不同意我出去打工,他要我继续上学。
上学?这两个字似乎从大哥猝死之后就已经离我而去,很远很远。但此刻舅舅却瞬间将它拉到我眼前,忽然有种莫名感觉,想哭。
我想起了大哥愿望,俪俪的期许,他们都曾将所有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我曾以为他们的这个寄托今生再也无法实现,但此刻,它却离我如此的近。
“舅舅,你看我现在,不出去打工,生存都成问题,哪还有钱继续上学。”
“没事,既然你来到了舅舅这里,就是舅舅的责任,舅舅供你上,你只要用心读书就好,但千万不能像乔乔一样一天只知道要钱,功课门门不及格,每个周末都有老师邀请我,如果那样,我宁愿让你去工作。”
舅舅的这番话无疑是沙漠里看见了绿洲,喝到了一口沁心凉的泉水。
“只要我还能返回学校,我一定会加倍用功读书,不会辜负舅舅您的期望的。”
“那就好,就这么定了,你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明天再说。”
在我和舅舅说话期间,我偶尔瞟了一下舅妈和乔乔的反应,不是很待见我的样子。我知道我的到来以及舅舅对我热情关怀影响到了她们的心情。
再怎么说舅妈才是这个家主人,舅舅只是上门女婿,所以我隐约感觉到了舅妈和舅舅之间一场博弈即将开始。
但我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先洗澡睡觉。
躺在床上,我抚摸着手上的那串飞龙珠链子,在心底暗自问:俪俪,你在哪里?
第二天一早吃早餐的时候,乔乔故意摔碗摆脸色给我看。因为从舅舅关心我举动里,我对她形成了威胁。
我只能忍着,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寄人篱下,就该承受这些无形的压力。
一有机会,我尽量讨好乔乔。而舅妈和舅舅的一次吵架,让我有了逃离这个家的念头。
那是一个晴朗的下午,我出去寻找俪俪回来,还没进门,就听见了舅妈咆哮的声音。
“你算老几啊,你说了算,你别忘了这个家是我做主,这些家业是我挣的,你别拿着鸡毛当令箭,还说要供他读书,要供你自己挣钱供去,别想从我这个家里拿走一分钱。”
我站在门外,顿时不知所措。呆了将近一分钟,我转身朝街上走去,这一下午,我盲目地游荡在这繁华的街上,像个流浪的乞丐。
我想过舅舅会有压力,但没想到压力这么大。
晚上,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我不愿他们一家人看出我知道了他们的争吵,我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去厨房帮着舅妈洗澡。
“出去坐着等吃吧,在这里碍手碍脚的,也帮不上什么忙。”
舅妈的语气不是很重,但响鼓不用重捶,我听出了弦外之音,我默默走出厨房,钻回了楼梯间卧室。
几次眼泪都差点掉下来,但我仰面躺着,硬生生让它流了回去。一滴也没在我眼角残留。
舅舅和乔乔回来了,乔乔看起来很开心,我在楼梯间卧室都能听见她咯咯咯爽朗的笑声。
“那个谁,出来一下,看我衣服漂亮不?”
乔乔叫习惯了,一直这样叫我,我也没往心里去。倒是舅舅,每次乔乔这样叫,他都会训斥说叫表哥,没大没小的。
我赶紧出来,装出很开心的样子夸奖,漂亮,很漂亮。
其实,我一点都没心思去看。看我夸奖她,她从兜里掏出一个蝴蝶发卡对我说:“送你吧,买衣服送的。”
那是一个女孩用的东西,此刻她这样送我,是在羞辱我,说我是女人,没能力挣钱,窝在她家吃闲饭。
但我还是面带笑容说:“好啊,挺漂亮,我喜欢。”
“就知道你喜欢,来,我帮你戴上。”
她这是要逼我跟她闹矛盾,然后找借口将我撵出家门的节奏。
“别闹了,乔乔,没大没小的。”
舅舅在一旁看不惯了,出口制止她。
“诶,我说老爸,我不给他带东西,你说我不关心他,现在我给他带了礼物,你又说我闹,我要怎么做你才满意啊。”
没想到,乔乔这么会挑事,我为了不让他们父女起矛盾,赶紧收下蝴蝶发卡说:“舅舅,没事,我还真挺喜欢这个的,谢谢你啊,乔乔。”
我拿着发卡回到楼梯间卧室,将它精心收藏在我的背包里,我要永久的保存着,因为这是乔乔送我的第一份礼物。
第二天,舅舅悄悄把我叫到屋外,说要带我去见一个人,如果不出意外,我很快就能进入学校上学了。
我很开心,我在心里大声喊:高一,我又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