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舞惊问道:“师兄的生父,还活着?”
“他早已经死了……”冷子兴摇了摇头,“听母后说,在水韵军临城下的那一日,他羞愧难当,不敢应战,在两国将士面前自刎,血洒城头。上万人都可以作证。怎么可能还活着?”冷子兴的声音说不出的苦涩。他虽然没有哭,但声音却已有些哽咽。
从生下来,就为从未见过面的父亲挨骂、还债的孩子,对自己的生父究竟会是怎样的看法呢?蝶舞不明白。前世的她,幼年便父母双亡;今生的她,有一个十分维护宠爱她的父亲。所以,她无法完全理解冷子兴的想法。但,她却能看出冷子兴眼中的痛苦和矛盾。
“走吧!我陪你一起去。”蝶舞伸手拉住了冷子兴的手,向前走去。冷子兴的手冷得像冰,蝶舞却没有放开他的手,而是用自己手中的温度尽量去温暖他。
清清楚楚地,冷子兴感受到蝶舞的温柔从手中传来,一直传到了他的心田。望着蝶舞走在前面的背影,冷子兴觉得她整个人都散发着柔美的光辉,照亮了他心中所有的阴霾。
走了半个时辰,两个人来到了一座华丽的坟茔前。遥望着后面最大的一座坟,冷子兴说道:“应该就是那个了。”
走到坟堆前,冷子兴就是一愣。他本来以为,像这种逆臣贼子的坟头,无人看管,早该长满荒草。没想到,这坟头上居然一根杂草都没有,连黄土都堆砌得很平整。甚至,坟前还有个香炉,香炉里满是香灰,插着几只烧剩下的香。
“看来,这里时常有人来祭拜。”俯身看了看香炉中那参差不齐的半截香,蝶舞说道,“前来祭拜的还不只一人。”
冷子兴脸上已经没有笑意,微微沉思着看向坟前的墓碑。墓碑上只简简单单写着六个字:“秦公世博之墓。”他知道,当年冷辰轩攻破兴城之后,厚葬了秦世博,却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来此祭拜。
望着冷子兴满脸的迷惑,蝶舞说道:“不如我们就在这里等一等吧。说不定还会有人来。那时,就可以问个清楚。”
冷子兴只有点头。对这个生父,他的母亲只有怨恨,在他面前更是很少提起。所以,他了解得并不多。或许,找个人问问,能有更多的收获。
“师兄,你恨不恨你的生父。”并排坐在坟前,蝶舞最终还是决定问问冷子兴的想法。
冷子兴摇了摇头,许久才说:“我,说不清。自小母后就不喜欢我,她十分宠爱子空,对我则异常冷淡。但我照顾子空,却不是出于母后的命令,而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就算没有这些事情,我也一样会辅佐子空登上王位。虽说是替他还债,我自己若不愿意,也没人能勉强我。所以,我并没什么好怨他的。”
蝶舞明白,这个师兄虽然表面上嘻嘻哈哈,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实际上心意却极其坚定。更有一股吃软不吃硬的脾气。他不愿意做的事情,确实没人能够勉强得来。
“但是,你依然希望他是个好人,对不对?”蝶舞一笑嫣然。没有人希望自己的父亲是坏人。
“我……有人来了!”话说到一半,冷子兴突然压低声音说了一句,然后一拉蝶舞,躲到了墓碑只后。要知心头事,单听背后言,他想先看看来人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来的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妇人,手里提着一个竹篮,步履蹒跚虚浮。看样子,是完全不会武功和法术的。她走到墓碑前,打开竹篮,从里面拿出了三个果盘放在墓碑前,又点燃了一把香插在香炉里。拿出一只酒杯和一壶酒,倒了一杯酒,用手指沾着杯中酒,祭天祭地,最后倒在地上。
“少爷,老奴又来看你了。昨天小雨发烧了,老奴就没有过来看您。不过,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在意的。”说着,老妇人便在墓碑前坐了下来,“廿天前,是水韵选王大典的日子。我知道小少爷也在其中,便四处打听。听人说,小少爷没有登上王位,还受了重伤,吓得老奴的心差点跳出来。好在,小少爷他吉人自有天相,终于逢凶化吉,少爷就不用担心了。”
老妇人语声平和亲切,竟然似在与墓中之人唠家常。蝶舞已经猜出,这人一定是秦世博生前的家仆,所以才每日到这里来祭拜。正寻思着,身旁的冷子兴突然站起身,走到了墓碑前。蝶舞吓了一跳,已来不及阻拦了。
老妇人见墓碑后面突然冒出一个人,差点吓得昏过去,定睛一看又突然面露喜色:“少爷?”
“真的……那么像吗?”冷子兴心中一阵心酸。难怪母后很少正眼看自己,原来自己与那了母后,杀死外祖父的人那般相似。
“不……不是,难道,是小少爷?”一阵迷惑过后,老妇人的表情更是惊喜,简直快要喜极而泣了,“小少爷,你终于来了!终于来了!”
冷子兴冷冷道:“来了又怎样?我只是恰巧路过此处而已,并非特意来看这个乱臣贼子!”
老妇人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半晌才磕磕巴巴地说到:“小少爷,你……你怎么能这样说你的父亲?少爷他并没有对不起你!也从没对不起任何人!你怎么能……”说着,已是老泪纵横。
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一个犯上作乱的逆臣,居然有人会说他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冷子兴愣住了,完全不明白眼前这老妇人,完全不知她在说什么。加之,他自幼就经常看到母后在自己面前落泪,最怕看到女人哭泣。望着老妇人的泪水,他竟然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位老婆婆,你不要着急。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你不解释清楚,我们怎么明白?”
老妇人看了看从墓碑后走出来的蝶舞,定了定神儿,叹了一口气:“唉!二十年前的隐情没有人对小少爷讲。也难怪小少爷会跟别人一样,认为少爷他是乱臣贼子了。我是少爷的奶妈,自小看着他长大,这其中的原委,也只有我才清楚。就有我来跟小少爷你说吧……”
说话间,老妇人再次坐在了墓碑前,开始讲述二十年前的一段往事。蝶舞和冷子兴乖乖地坐在她身边,听她讲述。
“那场动荡是从十八年前开始的。但这事情却要追溯到二十年前,少爷入朝为将的时候了。我们秦家出身寒苦,几辈人都以种田为生。到了少爷这一代,出来了少爷这样一个练武的奇才。少爷自幼勤学苦练,终于在二十年前在选拔中艺压全场,一举夺魁,入朝为官。对秦家来说,真可说是光宗耀祖了。”
说起这件事情,老妇人的眼中露出了欣慰愉悦之色。从她的眼神中,蝶舞可以看出,这老妇人虽然只是个奶妈,对她家少爷确实视如己出。
“入朝为官之后,少爷上阵杀敌,屡立战功。甚至与妖界的苦战中也是勇不可挡,最终得胜。因此,不到两年的时间,少爷接连升迁,官至极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时,当真是威风八面,国中出类拔萃之人,未有能出其左右的。只可惜……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