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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九章:国史之祸

飘渺倾城 采玥 12670 2022-11-09 05:40

  第429章:国史之祸

  自天子山皇陵回来途中,她们经过天坛东三里处,见那里人头攒动,沸沸扬扬。

  顾倾城主仆也好奇的走过去,才知道这里是大司徒崔浩打造的国史碑林。

  崔浩当初原打算在太子国学刻碑,后觉得那里地方还是不够宽敞,便转移到这天坛东三里处建碑林。

  顾倾城进去一观,见方圆百丈,玉碑林立。

  碑林就在通衢大路旁,过往行人,无不驻足品评。

  “诸位瞧瞧,这小小碑林,不过百丈,却听说足足耗银三百万两!”

  “大司徒所谓秉笔直书,却尽挖拓跋皇族的宫闱秘史,把我大魏丑化得如此不堪!”

  “是可忍孰不可忍!咱们一定要到陛下面前,告大司徒!”

  “对,咱们都一起去,一定把崔浩扳倒!”

  “崔浩目中无人,连拓跋皇族也不放在眼里。辱没鲜卑,辱没拓跋氏族,辱没我大魏!”

  ……

  ……

  鲜卑贵族们群情激愤,吵吵闹闹。

  顾倾城低声对飞鸿飞雁道:

  “大司徒一生谋略过人,却不懂得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皇族之事,也不知避讳,怕是早晚会吃亏。”

  一个个声讨崔浩的鲜卑族人,他们闹哄哄联袂离开,推荐德高望重之老臣去告崔浩。

  顾倾城也摇摇头,离开碑林。

  若非崔浩的国史,老祖宗也不至于吐血。

  顾倾城从前对崔浩的敬仰,也由此淡然。

  顾倾城回到毓秀宫,便询问姑姑,可有远地的藩王,没来参加老祖宗的葬礼。

  冯左昭仪计算着来奔丧的公子王孙,慢慢摇摇头:

  “老祖宗是大魏皇室辈分最高的长者,但凡在生的皇族子孙,或者藩王,即便是远地,也都来了,应该没有遗漏。”

  “……哦,这样啊?”顾倾城沉吟道。

  鬼王怎会披麻戴孝,齐备祭品,如此诚心去拜祭老祖宗?

  难道老祖宗曾有恩于他?

  顾倾城心中的谜团,一时难解。

  “倾城,你与儿在广陵的事,早传得沸沸扬扬。

  儿不惜为了你,孤身入十万敌阵,他对你的情意,还真是没的说。”

  冯左昭仪欣喜道。

  顾倾城羞赧的点点头。

  “可是,陛下之前还下旨儿,要与仙姬公主和亲。”冯左昭仪又紧张的问:“陛下同意你们在一起了?”

  “陛下算是默许吧。”顾倾城道。

  “难道陛下觉得,反正高阳王可以娶很多妃嫔,才默许你们在一起?”

  冯左昭仪脸上不无忧戚。

  陛下可不知道,儿与倾城,他们是只要对方,容不下其他人啊。

  “姑姑别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顾倾城安慰姑姑。

  冯左昭仪又感慨道:

  “没想到李峻居然是通敌叛国的奸细,害得你们身陷险境,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顾倾城也万般感叹:

  “就连李双儿与我结拜姐妹,也是处心积虑,为的就是通过我接近拓跋。”

  她所谓的结拜妹妹,在庆功宴上先是灌醉飞鸿飞雁。

  而后又灌醉她,更把一杯有迷情药的酒,让她亲自给拓跋喝下。

  至令拓跋将李双儿误以为是她,竟与她……

  顾倾城的胸腔彻骨的痛!

  “听说你是生气出走,才落入殷孝祖手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顾倾城简明扼要,将当晚之事告诉姑姑,气得冯左昭仪脸色铁青。

  “真是鲜廉寡耻!”

  “姑姑也别生气,拓跋自始至终,就没喜欢过她。”

  顾倾城既安慰姑姑,也是安慰自己。

  “瞧不出李双儿年纪轻轻,看上去没心没肺的,没想到城府却如此之深,还是安陵缇娜真心真意啊。”

  冯左昭仪感慨道。

  “大姐?”顾倾城的语气有些沉重。

  “她虽是陛下新宠,却并未恃宠而骄,对上尊敬对下宽容。你走后,她隔三差五便来陪姑姑,把好吃好看的,都送过来。”

  “哦,大姐毕竟是长姐,识大体。”顾倾城点头道。

  眸眼里却有些迟疑。

  “还每日不断,代你去看望老祖宗,陪老祖宗说话散步。”姑姑又道。

  “是么?她每日去陪老祖宗?”

  顾倾城脸色更加凝重。

  但愿,她对大姐那一丝怀疑,是想多了。

  否则,她绝对不会原谅她!

  她看着姑姑,便想起一个人:拓跋十分器重的冯熙。

  冯熙大哥是北燕之后,而铁爷爷与上官姑姑他们与长孙老将军也是故旧。

  奶娘也让自己送龙吐珠钗给姑姑。

  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看着姑姑发髻上那根龙吐珠钗,这簪子,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姑姑与奶娘到底是什么关系?

  而姑姑与冯熙大哥,又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姑姑,你可认识冯熙?他是拓跋最得力的骠骑将军。”

  冯左昭仪闻言,脸上登时变色。

  顾倾城又看着姑姑情绪起伏的脸,缓缓道:

  “冯熙大哥与长孙无垢,也来自北燕,而且与我的铁爷爷,也是故旧……”

  冯左昭仪看着倾城,想看看倾城是否知道什么时,却有内侍过来。

  是皇帝传倾城去养心殿叙话,老祖宗丧仪后,皇帝还一直没功夫与她叙话呢。

  她看着姑姑百转千回的眸眼,只得告别姑姑,先过去见陛下了。

  难道姑姑与冯熙,真的有什么关系?

  姑姑方才一听冯熙大哥的名字,脸色已经变了。

  顾倾城在广陵的一切事迹,每日都有驿马快报拓跋焘。

  他每每听来,对顾倾城的喜爱,比起他的亲生女儿拓跋灵尤甚。

  他知道顾倾城与拓跋情深义重,他纵然再喜爱顾倾城,也只能放手。

  当初顾倾城与他定的天意赌约,是要他抓到大雁,活过三月,而三月后昭告天下,册封她为皇后。

  他亲自抓回来的大雁,不到三月便皆死去。

  而此时老祖宗又薨殁,国丧期间,他即便是皇帝,也不能昭告天下,封顾倾城为皇后。

  这一切,都不能实现。

  天意赌约,他已经彻底输了。

  也输得心服口服。

  他更不想难为顾倾城,那毕竟是世间上最难得的女子。

  顾倾城虽脱下缟素,仍然一身素锦,披着白狐斗篷,清纯脱俗中更高贵得无与伦比。

  拓跋焘见到顾倾城,心里便涌起一股慈父般的情怀。

  顾倾城向皇帝见过礼后,皇帝赐座。

  “丫头,你在广陵和儿的事,朕都知道了。”

  “陛下”顾倾城脸上微讪:“您不会怪倾城吧?”

  拓跋焘脸上终究有些失落,颇有些不舍:

  “朕乃大魏天子,一言九鼎,既输了天意赌约,便不能失信丫头。”

  也就是说,他们从此便是忘年之交,父女之情了。

  拓跋焘虽然对外是威严有余,亲厚不足。

  可是对顾倾城总是没理由的充满溺爱。

  顾倾城眼里,他就是一个疼爱她的慈父。

  这些时日,她早把皇帝当父亲看待。

  自己与皇帝曾有三月之约,但这天意赌约,分明是自己算计陛下的。

  自己还让拓跋灵给大雁喂相思丸。

  应该算是自己耍小聪明。

  她跪在皇帝面前。

  “大山大叔,请您责罚丫头吧。”

  顾倾城带着女儿家的憨态娇媚。

  “既然天意如此,朕输也是输得心服口服,为何要责罚丫头啊?”拓跋焘捋须笑道。

  顾倾城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

  “……这个天意赌约,倾城耍了些小聪明,用了些不光彩的手段。

  陛下的大雁,是……倾城喂大雁吃了相思丸,不思饮食,才导致存活不了的。”

  顾倾城的话越说越低,头也低了下去,就像犯错的女儿,在等待父亲的惩罚。

  拓跋焘看着面前的顾倾城,心里对她的疼爱,竟一点也不亚于拓跋灵。

  这孩子太多优点,不但医术精湛,还才思敏捷,一人身陷十万敌营,还能与孤身前往相救的儿一起回来。

  更神机妙算,当着诸位将军的面,堂堂正正揪出藏在大魏身边多年的奸细李峻。

  这样的孩子,他如何舍得责罚啊。

  他哈哈笑道:

  “你和灵儿两个俏皮鬼,你们喂大雁相思丸,朕当时就知道了。”

  “……陛下当时就知道?”顾倾城讪笑。

  “朕的那个上谷公主,从来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喜欢去瞧有趣的事。

  这些年去戈射,她从不认为受伤的大雁还可爱,就更不关心大雁的生死。

  今年倒好,朕甫抓到大雁,她就欢喜得不得了,还天天去瞧大雁能不能苟活。这里面没有鬼才怪呢!”

  拓跋焘摇着头苦笑道。

  “陛下当时就知道,为什么不拆穿我们啊?”顾倾城不好意思道。

  “就当一切是天意吧,如今朕才真正知道,这大雁啊,没有伴侣,还关在那金丝笼里,不能自由翱翔,还真是活不过仨月。”

  拓跋焘过来亲自扶起顾倾城,又道:

  “所以,即便你们不喂大雁吃什么相思丸,那大雁也是不思饮食的。”

  顾倾城看着扶着自己双臂的陛下,暖融融道:

  “大叔真好,倾城在大叔身上,永远能感受到父爱!”

  “丫头啊,若非你迟早要嫁给儿,朕马上封你为公主,自此朕就多个好女儿了!”

  拓跋焘溺爱的看着顾倾城。

  顾倾城脸颊绯红,映衬着雪白的狐裘,更加是美不胜收。

  她真心诚意道:

  “大叔,丫头心里早就当陛下是父亲,咱们还是忘年之交。即便不是公主,倾城以后,还是能好好孝顺陛下嘛。”

  她言下之意,是做了拓跋的妃子,也是会孝顺皇爷爷的。

  “好好好……”拓跋焘捋须笑道。

  顿了下,他又故意板着脸:

  “听说是儿与那李双儿搞在一起,才令你伤心,负气出走,那小畜生,朕饶不了他!”

  “大叔……事情并非外间传言那样。”

  “如何?”

  “当日庆功宴,李双儿在高阳王的酒里,下了……一种叫情人泪的……媚药。才令高阳王意乱情迷,把她看成是我。”

  顾倾城脸颊绯红,毕竟是女儿家,说这些话,有些不好意思。

  “那种药,会令人将眼前人看错?”拓跋焘惊愕的问。

  顾倾城羞赧的点点头:“对,会将任何人,看作是自己心里喜爱的人。”

  拓跋焘暗暗寻思:如此情形,仿佛与当初他宠幸安陵缇娜如出一辙。

  他当时就把安陵缇娜看成是倾城。

  莫非安陵缇娜也向自己下了那情人泪的迷情药?

  她若敢胆大包天下什么迷情药,那她要给自己下毒药,也是信手拈来!

  她与李双儿自幼关系甚笃,莫非与李峻也早就串通一气?

  是李峻安排安陵缇娜在自己身边吗?

  那如此说来,安陵缇娜与李峻是一伙的?

  若有怀疑的种子,落在帝王心里,那将难以拔初。

  拓跋焘越想越可疑,越想越恼!

  一拍龙案,恼怒道:

  “可恶!李峻通敌叛国,几次三番协助杀手刺杀儿,还把军情泄露给殷孝祖,令大魏损兵折将。

  有其兄,便有其妹,竟敢在高阳王身上下药,乱其情志,已然是死罪难逃!”

  “陛下,其实李双儿……只是太爱拓跋之故。如今她没了兄长的庇护,也是可怜。陛下能不能,网开一面”

  顾倾城见拓跋焘愤怒,缓缓道,想为李双儿求情。

  拓跋焘怒容满面,打断倾城的话:

  “妇人之仁!她可怜,儿当初被追杀就不可怜?大魏阵前死伤那么多勇士,他们的父母妻儿,就不可怜吗?!”

  顾倾城一时不敢再替李双儿求情。

  拓跋焘又道:

  “倾城,朕知道李双儿虽有负于你,你毕竟念在与她有结拜之情。

  但有时候,该杀伐决断,就不能有妇人之仁!一念之仁,只会后患无穷!”

  确实,她知道,对恶人的包容,便是对无辜者的残忍。

  一如当初对顾初瑶和顾新瑶。

  “……好,倾城知道了。”顾倾城点头道。

  这时候,宗爱来禀,又有几位鲜卑贵族老臣,联袂到来,为的是国史之事。

  “又是国史,这几日,他们一个个,络绎不绝,还是揪着大司徒不放啊!”拓跋焘头痛的敲敲脑袋。

  顾倾城便告退。

  拓跋焘传来人进来。

  来者六七人,皆为鲜卑贵族,老臣子,来到养心殿,跪拜完皇帝后,皆一脸的愤懑。

  个个奏折,都指责大司徒篆刻的国史,实在是有辱大魏,更加辱没拓跋皇族。

  他们跪地哭诉:

  “陛下,崔浩仗着三朝重臣,便目中无人。篆刻此等有辱国体之国史,流传后世,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别说当初他不把太子放在眼内,如今连陛下,连太祖爷都敢诋毁糟践,刻意暴扬国恶,丑化拓跋皇族。这如何了得!”

  “我们作为臣子,都颜面无存,陛下万年,更有何颜面面对列祖啊!”

  拓跋焘听了众人的哭诉,又看了桌面上早就送来一份份的奏折。

  这些奏折,都是弹劾崔浩贪墨卖官鬻爵。

  越来越觉得崔浩实在太放肆,竟将拓跋氏羞辱到如此田地。

  想到老祖宗也是看了国史吐血而薨。

  他本来就想等老祖宗丧礼过后,再处置崔浩。

  如今是可忍孰不可忍,立刻传召崔浩进宫。

  崔浩被传至皇帝面前,皇帝把弹劾他的那些奏折丢到崔浩面前。

  “大司徒,每日来弹劾你的大臣,一波接一波!指证你贪墨受贿的奏折,堆积如山!你自己看看,好好看看!”

  崔浩见那些奏折,人证物证,罪证确凿,也无法为自己辩护。

  最后他带着委屈道:

  “可是陛下,这国史秉笔直书,是当初陛下,授意微臣的啊?”

  拓跋焘裹挟着雷霆震怒,愤拍龙案:

  “朕让你秉笔直书,只是把大魏鲜卑风俗,流传后世即可。

  并非让你把我拓跋皇族,不为人知的宫闱秘史挖出来,并大肆宣扬!

  你毫不避讳,胆大僭越,简直是羞辱我拓跋皇族!让朕万年之后,何以面对列祖列宗!”

  “既是秉笔直书……自是知无不言啊!”

  崔浩脸上有惶惑委屈。

  “迂腐!崔浩,你从前可是高瞻远瞩,如今怎么越活越回去,一点都不会变通了!你就不想想我天家颜面,还要不要吗?!”

  拓跋焘爆怒的骂了一通,崔浩一时无言以对。

  “如今朝野怨声载道,愤懑难平。”拓跋焘杀伐顿露,“大司徒,你就别怪朕无情了!”

  崔浩惊恐的看着皇帝,有些不敢相信,这些年他为大魏出谋献策,兢兢业业。

  陛下对他,不仅言听计从,还恩厚有加啊!

  “陛下,臣侍奉三帝,为了大魏,尽心竭力,鞠躬尽瘁。难道陛下”

  “鞠躬尽瘁,便当知道,死而后已!”

  拓跋焘的声音如利刃冷锐。

  稍顿,又有些惋惜的叹道:

  “大司徒,你深谙帝王之道,当知帝王逆鳞,碰不得!”

  崔浩一下子软倒地上。

  皇帝遂将崔浩下狱,并宣旨诛灭五族,翌日问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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