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任何感情在时间面前都会变得面目全非,斑驳不堪
这一夜,对苏念来说可谓是漫长的煎熬。
郁少臣的电话始终打不通,就连何靖东的手机,也是停留在无法接通的状态。
苏念有些担心,她不知道郁少臣为什么临时出差,而且看他那匆忙的样子,似乎还挺急。
既然有枪声,肯定不是为了公司的事。
想起自从遇见郁少臣之后,他身边时不时冒出的危险,以及那些只有在电视里面才可以看到的枪械,苏念就坐立不安,可是除了等待,就只有等待。
因为她竟可悲的发现,自己对这个男人一无所知钤。
比如他究竟在执行什么任务,比如,像此刻,她竟找不到一个可以询问的人,就连他有什么朋友,她都不清楚。
这样的认知,让苏念陷入无边的焦虑中。
恍恍惚惚的度过一个上午,苏念整个人脸色都不好,下午一点左右的时候,手里的电话骤然响起。
苏念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接起电话,然后焦急的喊道,“郁少臣,你出什么事了,你电话为什么”
“念念,是我。”
电话里,传来的是凌子扬略带苦涩的声音。
苏念有瞬间凝滞,片刻后才再次开口,“子扬,你你有什么事吗?”
“你忘记了,昨天我们约好见个面的。”
凌子扬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神情黯淡的说道。
“哦,那个,不好意思,我给忘记了,要不,我们改天再”
苏念话刚说到一半,凌子扬便接了过来,“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
“要不,你就在电话里说吧。”
她现在哪有什么心情去管凌子扬要说的究竟是什么事,一颗心都在郁少臣昨晚那个电话上,担心他的安危。
苏念的话说完,那头一阵沉默,不知过了多久,凌子扬的声音再次传来,语气有些坚决。
“我在襄大旁边的奶茶吧等你。”
电话被挂断,苏念有些无奈的揉了揉疲惫的额角。
凌子扬的脾气苏念还是知道的,他既然这样说,肯定会一直等着的。
算了,反正在家也是胡思乱想,还不如出去。
苏念将依依交给家里的阿姨后,便驱车去了和凌子扬约好的地方。
————
襄大旁边的奶茶吧,是曾经苏念和洛相思还有何浅浅三个女孩经常去的地方。
如今一晃已经多少年,而当初的铁三角,好姐妹
奶茶吧还是那对中年夫妻在经营,就连后墙的心愿卡片,都还依然悬挂着。
看着熟悉的一切,苏念只想到四个字,那就是物是人非。
原来任何感情在时间面前都会变得面目全非,斑驳不堪。
不知道凌子扬找自己要说什么事,但是苏念直觉,应该是和何浅浅有关,或者,跟那段青春岁月有关。
果然。
当苏念在凌子扬对面坐下之后,便听到凌子扬近乎叹息的声音响起,“你还记得这个地方吗?”
苏念弯起嘴角的弧度,淡声道,“怎么可能忘记。”
凌子扬垂眸一笑,然后望着两人旁边的透明玻璃窗,“你从这扇窗看到了什么?”
苏念不解,顺着凌子扬的视线望过去,只看到外面川流不息的人群以及车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我的爱情。”
凌子扬忽然开口,朝着苏念笑道。
苏念愣了有几秒钟时间,随后也跟着笑道,“你不要告诉我,我们每次和浅浅在这坐着的时候,你就在对面站着。”
这话,本来是苏念打趣说的,但是却看见凌子扬点了点头。
“那时候你们每个星期天或是没有课的下午就会过来,而我,就一直站在外面,看着,有时候你们一坐就是一个下午,而我,即使站了几个小时,也从不觉得漫长,甚至希望,时间就此可以定格,让我就这样永远看着。”
出乎苏念预料,她在听到凌子扬对何浅浅深厚的感情后,并没有任何不舒服或是伤心的地方,而是略带羡慕的说道,“你对浅浅还真是用情至深,不过,你是不是有些傻,想约会,直接告诉我们不就行了,我和香香肯定不会当你们的电灯泡。”
只不过,话刚说完,苏念自己倒先沉默了,尔后才有些歉疚的继续道,“其实我有时候总在想,如果当初我不介入你们的感情,我们每个人的结局,是不是就不一样了呢?这么多年,子扬,其实我始终欠你和浅浅一句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自私,如果我不强硬的拆散你们,或许现在的你们早已儿女成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不。”
凌子扬抬头,眸光灼亮的望着苏念,一字一顿道,“我一直都没有喜欢过何浅浅。”
“什么?怎么可能?”苏念蹙眉,随后失笑道,“子扬,我知道你是想安慰我,但也没必要这样说,要是让浅浅知道,她在那边也会不安心的。”
听着苏念这样说,凌子扬有些急,脱口便道,“苏念,从一开始,我喜欢的就是你。”
凌子扬也不管自己的话对苏念究竟有怎样的震惊,像是自说自话的便接着开口,“其实我当初答应做何浅浅的男朋友也是因为你,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离你更近一些,苏念,难道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苏念不敢置信的摇了摇头,“怎么可能?那为什么当初你看我的眼神,就像是一个陌生人,好像我们并不相识一般其实那天从你医院消失以后,我一直在找你,可是,没想到,一年后,再遇,你却是成了我好朋友的男朋友,而且,你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给我,那时,我为此还伤心了很久。”
“你找过我?”
凌子扬睁大了眼睛,看着苏念,掩藏不住的惊喜。
苏念点了点头,“可是,你却”
“怎么会这样。”
凌子扬一拳头狠狠砸在桌子上,震得两杯奶茶都有些颤动,“难道是何浅浅骗了我?”
“骗你?”
苏念不明白凌子扬何出此言。
凌子扬隐忍着胸腔的怒意,看着苏念道,“我原本是去你们学校找你的,可是何浅浅告诉我,说你早已经不记得我,而且已经交了一个男朋友,你很爱他,根本不可能接受我,如果我冒然去找你,说不定连朋友都做不成,所以,她为了帮我,说假装是我女朋友,然后慢慢再接近你,就这样,我才成了她男朋友,再后来,何浅浅给了我一份你在医院的堕胎记录她告诉我其实你是被富商包、养的,孩子,也是那些男人的,你不知道,那时的我怎么也无法接受自己最爱的女孩会是这样的不自重,我很难过,还想着以后再也不会爱你了”
此刻苏念的心境早已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爱情却是以这样荒唐的姿态葬送在何浅浅手中。
只是短暂的愤怒过后,苏念反而更平静了,淡淡的出口,“我从来没有过男朋友,怀孕的是何浅浅,那份堕胎记录也是她以我名义进行的。”
凌子扬听了苏念的话更是悔恨交加,“都怪我,是我太傻,轻易相信了何浅浅的话,误会了你,要不然我们也不会走到这个地步。”
其实看着凌子扬痛苦的样子,苏念心里也不好过,但是,既然事已至此,过多的追究,也不可能让时光倒回。
“或许这就是我们的命运吧。”
“不,”凌子扬厉声道,“你知不知道,我从高中就爱上你了,你那次出事,我出现在龙头山,也是为了去寻找你的。”
苏念迷惑了,“难道我们在龙头山不是第一次见面?”
“当然不是,”凌子扬摇了摇头,然后看着苏念,问出自己多年的疑惑,“我能不能问一下,你当初为什么非要嫁给我?”
苏念一怔,随后故作轻松道,“还你救命之恩啊,你费那么大力气带我逃出来,我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苏念没有说还有是因为爱他。
不想让凌子扬更加的难过,既然已经有缘无份了,何必再给他一个痛苦的缘由。
“带你逃出来?”凌子扬拧眉,“什么意思啊?”
苏念失笑,“怎么了,你不会是忘记了吧,我们一起从山里逃过那帮歹徒的追踪,你还替我挡了一枪,对了,你那个伤口还好吗?”
苏念的话犹如晴天霹雳,让凌子扬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颤抖着声音问,“就是因为这个,你当初才非要嫁给我?然后忍受我四年的欺辱?”
“嗯。”
苏念垂眸,纤长的睫毛在眼底留下一排好看的剪影,可是却刺痛了凌子扬的心。
凌子扬用力仰起头,将即将夺眶的眼泪再次压了回去。
伸手,用力抹了一把脸。
“我一直好奇你当初为什么非我不嫁,还以为你是爱上我了,所以不惜放弃姐妹情深,看来,这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了。”
凌子扬笑,笑出了声。
这笑声,凄苦、悲凉。
“苏念,我想是你误会了,我赶到龙头山的时候,你已经昏迷在路边,而我,也并不是你口中说那个带你逃出山上的那个人,还有,四年前四年前和你在酒店发生关系的,也不是我,依依,更不是我的孩子。”
凌子扬一口气将所有真相说出口,不给自己反悔的机会,然后便头也不回的往奶茶吧外走去。
苏念大脑停止整整十秒钟,然后连忙朝凌子扬追去。
“子扬,你刚刚的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在酒店的不是你,什么叫做依依不是你的孩子?你把话说清楚?”
苏念追到了门口,一把拉住凌子扬的胳膊,只是,她刚站稳脚步,便被眼前突如其来的闪光灯刺得睁不开眼。
————
大门口,不知何时聚拢了无数的记者,一个个前推后涌,很快便将凌子扬和苏念包围。
不止苏念愣住了,就连凌子扬,也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会有记者?”
苏念质疑的看向凌子扬。
“不是我,”凌子扬连忙开口解释,“我也不知道。”
“苏小姐,请问您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在和凌总婚姻期间就已经出轨?”
“是啊,要不然为什么说孩子不是凌总的?”
“照这么说,那凌总和郁总岂不是都做了一个便宜爹?”
记者里面发出哄堂大笑。
这笑声,震得苏念耳膜生疼。
“你们不知道就别在这里胡说。”
凌子扬气愤的开口,将苏念拉到自己身后,不让记者们拍。
但是记者是谁啊?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紧接着,一个个犀利而又尖刻的问题朝苏念扔出来。
“苏小姐,有人看到你最近一直和一位神秘男子吃饭,而且每次都带着孩子,这个男人不会就是你孩子的亲生父亲吧?”
人群里,一位女记者忽然发声,带着鄙夷的语气对着苏念道。
“苏小姐,像你这样的女人,真的配不上郁少,就连同样作为女人的我都为你的行径感到可耻,当初是凌总,你不惜破坏人家相爱的情侣,后来又不知道用什么卑劣手段攀上郁少,这才过去多久,你就又和别的男人勾勾搭搭,真是太不要脸了。”
女记者的话一说完,众人纷纷附和。
“是啊,真是给我们女人丢脸?”
“不要脸”
“简直是不知廉耻”
霎时,不堪入耳的话充斥着苏念的耳膜。
凌子扬很想帮助苏念说几句话,可是他势单力薄,声音刚出口,就已经被人群的声浪盖过。
苏念本来就被凌子扬的话震惊的无以复加,现在又被记者这样围攻,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就连简单的反驳都做不到。
怎么会这样?
凌子扬说那晚不是他,依依不是他的孩子。
她知道,事到如今,凌子扬是不可能再骗她的。
难怪这么些年,凌子扬对自己出口的话总是嘲讽居多,难怪他对依依会是这样冷漠的态度。
任是哪一个男人,怕是也容不得她们吧。
可是,不是凌子扬,又是谁?
这件事,郁少臣知道吗?
他是不是也会这样认为,是不是他也这样厌恶自己?
头好痛,好痛。
苏念抱着自己的头,身体慢慢下滑。
凌子扬看到苏念这样,吓了一跳,刚想伸手去扶起她,便被拥挤的记者给推搡出了好远。
而苏念,则被他们撞到在地上,闪光灯纷纷‘咔嚓咔嚓’,将女人的狼狈全都拍了下来,丝毫不留情面。
苏念手背被人踩了一脚,上面留下肮脏的印迹。
头发不知被谁给扯住,疼得她浑身冒着冷汗。
可是,所有的痛,都比不上心里的疼。
就像是一场噩梦,这样猝不及防,打乱她平静的生活。
忽然,人群安静下来,纷纷退向两边,眼睛齐齐看向走过来的男人,面露恐惧。
只见男人一身黑色着装,头发一丝不苟,眼神冷冽,俊脸紧绷,浑身散发着肃杀的气息,犹如地狱里走出的撒旦,似乎下一秒就能将人索命。
人群里不知道谁惊恐出声,“陆陆非离?”
这个人声音一出,每个人都睁大了眼睛,神情骇然。
即使他们不是清州人,但是陆非离的名字,还是知道的,黑道上的老大,杀伐无数,手段狠厉,就连再厉害的白道老大,看见他,都要退避三舍,礼让三分。
陆非离走到苏念身边,望了一眼地上的女人,尔后才抬眼,扫过众人,吓得记者们双腿打颤。
“把相机给我砸了。”
男人话落,只见从旁边走来数十名全部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高大男人,上前一把夺过记者的相机,然后重重扔在地上,摔得粉碎。
刚刚还嚣张无比的记者,大气也不敢出一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吃饭的家伙粉身碎骨。
宋承砚匆匆赶过来,朝着陆非离点了点头,“离爷,谢谢了。”
陆非离下巴轻点,不再说什么,然后在保镖的簇拥下,离开。
宋承砚连忙将地上的苏念扶了起来,“苏念,你还好吧?”
“我没事。”
苏念朝着宋承砚虚弱一笑,然后在他的搀扶下慢慢起身。
这一次,没有一个记者们敢上前拦住。
凌子扬站在原地,看着苏念跟着宋承砚上车,随后远去,再也看不见。
每一次在她危机关头,自己总是什么也做不了。
颓然的闭上眼睛。
现实就像是一把尖锐的钢刀,扎进人的心脏,鲜血直流,却又无法喊痛
————
医院里,医生为苏念做了一个全身检查。
“没事,苏小姐只是暂时昏迷,等会就会醒过来。”
“嗯,谢谢。”
医生走后,宋承砚走到苏念的床边,看着那张毫无血色的小脸,一阵心疼。
想起今天早上报纸上登的关于他和苏念那些无中生有的照片,温润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凌厉。
片刻,苏念慢慢苏醒过来,刚准备起身,便被宋承砚阻止,“你别乱动,还在挂盐水呢。”
苏念低头,这才看见自己手背上的针头。
“今天的事真是谢谢你了。”
苏念知道,陆非离会出现,应该是看在宋承砚的面子上的。
“都是朋友,谈什么谢不谢的,记者的话你也不用太在意,那些人就是喜欢捕风捉影,你现在需要的是好好休息,刚刚医生说你是低血糖昏倒的,怎么回事?”
苏念轻笑,“没事,可能是一天没吃饭的缘故。”
“你还好意思笑。”
宋承砚第一次露出生气的模样,“为什么一天不吃饭,不知道自己有低血糖?”
“吃不下。”
苏念低声道,随后才像是想起什么,连忙问道,“你和离爷是朋友,能不能麻烦你让他帮我查一下郁少臣的现在在哪里,我现在联系不到他,不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宋承砚点了点头,然后起身,“你先休息一会,我出去打个电话帮你问问。”
“谢谢。”
苏念很是感激。
宋承砚走出病房,苏念看到自己手机就在一旁的柜子上,伸手拿了过来,再次拨打郁少臣的电话,只是,始终是无法接通。
心乱如麻,苏念从没有哪一科这样恨自己没用。
五分钟后,宋承砚进来,脸上表情有些凝重。
“怎么了,是不是郁少臣出什么事了?”
苏念急切的询问着,心跳的更是厉害,生怕得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郁少臣没事,不过,他现在在墨西哥执行任务,那里,昨晚发生暴乱,听说是毒贩和当地的警察还有一伙中国特种兵交战,离爷说,郁少臣应该就在其中,但是具体情况不明。”
苏念忽然觉得呼吸沉闷,身体摇摇欲坠。
“你还好吧?”
宋承砚连忙上前扶住了她。
“我没事,承砚,你能不能帮我办个护照,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郁少臣。”
苏念说完这句话后便泪如雨下。
她不敢想象如果郁少臣出事,她该怎么办。
直到这一刻,她终于可以肯定,自己已经爱上了郁少臣,她要去告诉他,自己爱他。
苏念说着,就扯掉了手背上的针头,鲜血瞬间冒了出来。
宋承砚连忙帮她处理,“苏念,你冷静一点。”
“我冷静不了,郁少臣有危险,我一定要过去,你不知道,我昨晚打电话的时候我听到了枪声,然后就再也打不通了,他肯定是出事了,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在那里,我要去找他,他不能出事。”
苏念一双手使劲捶着床板,整个人都透着无力。
“你放心吧,郁少臣不会有事的,他是特种兵有名的铁鹰,无论是身手和枪法,那些毒贩根本伤不到他,没事。”
苏念却摇了摇头,“他再怎么厉害,也是血肉之躯,那些人都是亡命之徒,心狠手辣。”
其实对于郁少臣的处境,宋承砚还是明白的,就像是苏念所说的,再怎么厉害的人,也敌不过一群丧心病狂的人,但是关于苏念去墨西哥的提议,他是怎么也不会赞同的,毕竟那里有多危险,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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