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柳慧道。

　　“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呢？”柳彩凤问：“老师没有念她的成绩吗？”

　　“有一些成绩差的，老师是不会念的。”柳慧道。

　　“哦。”柳彩凤了然了。

　　“哥，你听到了吗？成绩差到老师都已经懒得念她的成绩了。”

　　柳彩凤说着，又开始长篇大论。

　　“哥，你说那个小孩多可笑，我问她以后想要做什么，她说想做服装设计。

　　服装设计，呵，这是个正当职业吗？这不是异想天开是什么？”

　　柳慧耳朵都是“嗡嗡”的，她妈妈说的话落在她的耳朵里就像是一段段杂音。

　　“妈，我……我不太舒服，想回房间了。”她的声音很弱。

　　柳彩凤没有注意，只说：“去吧，去吧。”

　　接着又回过头问柳如风：“哥，那件事，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跟他们说啊？”

　　柳如风若有所思：“若云对我们还有抵触情绪，现在说她只怕不愿意，再过段时间吧。”

　　“过段时间……可是爸的身体，我怕他等不了啊。”

　　正在这个时候，家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柳如风接起电话，片刻后，他面色凝重。

　　他手中还握着听筒，抬起头看着屋里的家人：“是医院打来的电话，他们说……爸快要不行了。”

　　“什么？”

　　**

　　柳若云也接到了通知，一家人火急火燎地赶到医院的时候，一大群医生正冲进柳旭宏的病房里。

　　乔思思看见他们给外公上了一个很大的机器，一根罐子直接插进了肺里。

　　外公已经被病痛折磨得只剩下皮包骨头了，呼吸之间胸腔高高地鼓起。

　　医生脱去了他的病服，裸露在外的身体能够清晰看见肋骨，医生在他的心肺处贴上了芯片。

　　然而乔思思听到他们说：“现在进手术室，马上进行抢救。”

　　说着，几个护士和医生便将整个病床推进了手术室。

　　柳如风见状，赶紧追了上去，在医生进手术室前拦住了他：“医生，我爸他，没事吧？”

　　医生摘下了口罩，无奈地叹了口气：“唉，老人家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是我们早就预料到的事情。

　　我们会尽力抢救的，其他的……就听天由命吧。”

　　说罢，医生转身进了手术室。

　　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柳若云整个人一软，撑不住地蹲在了地上。

　　乔安杰陪着她一起蹲在地上，将她的肩膀揽住，让她整个人能靠在自己肩上。

　　柳若云靠在丈夫身上，整个人有了支撑。

　　“我知道他会走到这一步，但是我没有想到会这么快，我……我都还没见到他真正清醒的时候，没能好好和他说几句话。”

　　乔安杰拍着媳妇儿的肩膀，声音温柔道：“老人家病到了这种程度，什么时候都有可能出现意外。

　　医生不是还在抢救吗？我们现在什么都做不了，那就静心地等。”

　　这是乔思思第一次意识到，她离死亡这么近。

　　老人推进手术室前大声的喘息声，以及高高隆起的肋骨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医院惨白的灯光、浓烈的消毒水味，都像是死神手上的镰刀，它高高地悬挂着，等待着。

　　时机一到，便收走一条性命，以及无数人的牵挂。

　　她觉得心里像是塌着一块石头，闷闷的，难受得像是喘不过气来。

　　悲伤是如此地具体与真实。

　　她一个人走了出去，站在医院的门口，她忽然想了起来。

　　【妞妞，你哪里有治我外公的药吗？】她问妞妞。

　　【没有。】

　　妞妞的声音依然机械，但是莫名给人几分惋惜的感觉。

　　【人的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就算是在我们几十年以后，也没能研究出违背这种规律的药物。】妞妞说。

　　【我知道。】其实乔思思一早都没有抱有希望。

　　【不过……】妞妞话锋一转。

　　【如果老人家能够抢救成功的，我倒是有一种药可以让他最后这段时间不受病痛折磨，而且保持清醒。】

　　【你有这个？】忽然的转折，让乔思思狂喜。

　　【有的，这是专门针对这种油尽灯枯的老人研发的，利用回光返照的原理，能让老人在最后的时光，一下子激发身体里所有未耗尽的机能，然后没有痛苦地离开。

　　这个在后世非常地受欢迎，尤其是这种得了阿尔茨海默病的病人，能够让他在最后保持清醒，和家人好好告别，最后没有遗憾地离开。

　　只是……一旦吃了这个药，到了时间，就算是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了，你要想清楚。】

　　【那你觉得我外公那个身体状况，你们那个时代的医疗技术都治不好，我们这个时代还能治好吗？】

　　【额……】

　　这问题，问得妞妞都卡壳。

　　【换吧。】乔思思说。

　　【价格也很昂贵哦，两粒药，八千积分，等于这些年你攒的积分又花光了。】

　　感觉乔思思这些年攒积分，所有大头就做了两件事——给爷爷治病，给外公治病。

　　但是她不后悔。

　　【换吧。】乔思思说。

　　换完了药，乔思思还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一小会儿。

　　莫名地，她想给林凡打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电话那里传来敲打键盘的声音。

　　“你在打游戏？”乔思思问。

　　林凡赶紧关了电脑，走了出来：“就是……放学了，没事的时候玩一玩，我马上就睡觉了。”

　　乔思思觉得有点疲惫，她累了。

　　“林凡，我外公他……很不好，现在正在手术室抢救。”

　　那头的林凡张了张嘴。

　　过了片刻，林凡小声嘟囔了一句：“他现在才不好，有什么用？”

　　“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没什么……”林凡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改口。

　　可是说出来的话，哪里能这么容易收回去？

　　“林凡，我一直以为你只是有点小孩子心性，但是我们一起在成长，你总会有成熟的一天。

　　但是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那么幼稚？”

　　乔思思说完，“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她怎么会想到他会给她安慰呢？

　　乔思思冷笑一声，与其说失望，倒不如嘲笑自己，本来早就应该想到的事情，她怎么会还抱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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