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交易
寂静的牢房,留下一片银白色月光与斑驳的腥红。焰焱双手环胸,靠在牢房门边,看着屈膝坐在墙边的她,目光中燃着火焰。
焰焱并未派人去追逃犯,就这般默不作声的看着她,不知过了多久。放虎归山吗?罢了,这样游戏才更刺激。更何况,再过几日发动血咒,寻得扶沙树的下落,他带人前去,他不可能不出现。
祭天林与他本就是相互利用,他会叛逃,他一早便知。不过,他伙同宇无泪将人救走也就罢了,为何她会出现于此?明明说过只是看看而已。人已见过,为何还要三更半夜偷跑出来,甚至参与其中。要如何才能将她那颗心夺过来?为何她就是这般顽固!
夜晚的空气带着些许凉意,牢中更甚。湄葭冷得发颤,不由的拽紧了衣襟。
他脱下外套,随手甩了过去。“回去。”
“不要。”湄葭反手丢了过去。他如此待他,她早已将他视做大恶人,自当没有好脸色。
将外套罩在她身上,将人直接扛上肩头。别忘了,他也正在气头上,任她拳打脚踢扑腾。她拿他没辙,就这般被扛到雪阳殿,丢在床上。他摔门离开,之后便是一连几日未曾出现。
这天,一个浑身带血的侍卫闯入她的寝宫,身后跟着的是盛气临人的灼冉。他凭着最后一点力气,勉强支撑身体跪在她的跟前,求她搭救黎妃。凌乱的头发后面是一张满是血污的脸庞,好不容易才分辨出他就是黎妃的青梅竹马,身为影卫的追影。他实在是没人可求了,才会甘冒身命危险前来找她求助。
灼冉皱眉。早知道就一击毙命了事,要不是她闲来无聊,戏虐猎物,又怎会让他逃到这,还闹出这些个有的没的。
宫中侍女傻呆呆的站在一旁,被眼前的景象吓的够呛。湄葭将追影挡在身后,深怕灼冉再伤了他。与她对视,她不是害怕而是愤怒,为何他们火族之人都这般的残酷。“黎妃怎么了?”
灼冉略显烦躁,“莫要多管闲事。”
“好。”湄葭料定她不会说,也不再费那口舌,说道:“也罢,我要见焰焱。”
“殿下现不在宫中。待殿下回宫自会前来与姑娘相见。”灼冉自是不敢私自做主,带她前去的。
何奈湄葭拾起地上追影的佩刀便往脖子上抹,以死相逼。灼冉将刀夺下,她却说,想死还不容易,撞墙或是咬断自己的舌头之类的,何许借助刀枪。又问,究竟是让她死了这罪名大呢,还是带她去见焰焱这罪名大?见她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便又说,带她前去,她自然不会让她担这罪名,若是他不同意,她大不了再抹一次脖子。
灼冉心想,既已被她所知,殿下回宫后,她必然会拿他是问,这罪罚想逃也逃不过,万一又见着她哪儿伤着了,还不勃然大怒?再说了,就算带她去了,她又能如何?就凭她区区人类,还能破坏血祭?
挥手,唤出巨蛇魂兵,灼冉拎着湄葭后颈的衣领,将她丢上高昂的蛇头。
蛇皮光滑,又没有什么地方可抓,湄葭顿时慌了神,恍惚间还以为自己患了恐高症。
灼冉一跃跳至她的身旁,湄葭赶忙往她怀里扑,惹得她一脸黑线,想推却又推不开。对湄葭来说,她可谓是救命稻草般的存在,还不死死拽着?只是抱的太紧,让她好不舒服,一挥手,命脚下巨蛇一快再快,赶忙把这烦人的家伙送去主子身边。
湄葭全程紧闭双眼,将头埋在她的胸前。火族女子大多身材火辣,灼冉也不例外,这胸前软乎乎的,倒挺舒服。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迎着如此烈风,她竟是纹丝不动,实在厉害。湄葭在心底佩服着,又觉着这些个超级赛亚人的交通工具真是太便利了,比飞机还强好多倍,只是对于她而言,飞机上的座椅要更加舒适一些。
晃眼便到赤峰岭山顶。
眼前,巨大图腾似是胭脂所画,艳红且带着迷离的香气,混合着血的腥腻,中间是一个墨黑色石台,上面有多道凹槽。石台之上躺着一个女子,不着衣缕,披头散发,一张本是美丽清秀的面容被刀子划出无数道血痕。血已经止住了,半结痂的伤痕似是古老的语言书写成的咒语。她的腹部插着一把赤红金属所铸的短剑。短剑刺穿腹部,插在石台之上。鲜血流过凹槽,与地上的图腾融为一体。
触目惊心。
台上女子双目紧闭,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湄葭赶忙脱了自己的外套,哭喊着跑过去,替她遮体。颤抖着手指试探她的鼻息,气若游丝,但还活着,还好。
脚印破坏了图腾,焰焱也不阻止。石台上的不过是个冒牌货,血咒无法发动。真是没想到,祭天昀居然会娶个冒牌货糊弄他父王。万世之战后,雪氏一脉幸存之人本就不多,他要去哪再找个雪氏族人发动血咒?心中恼怒,又见她在眼前哭闹,不甚烦心。隔空一挥手,便将灼冉打飞出去。她纤细的后腰与粗壮的树干撞出声响,嘴角落下一丝腥红血迹。
“焰焱,你还是不是人?”湄葭瞪着满是泪水的双眼,眼中的冷漠更胜于愤怒。
曾经,她嘟着嘴生气的模样好是可爱。然而这一次,却只是令他心有不快。
“是我以死相逼,灼冉才带我来的。错不在她,在我。”她并不是有意要替她求情,事实本如此,而且事先也已做约定。一人做事一人当,她并不想牵连他人。“你不问缘由,便出狠手。如此狠毒,你还是人吗?”
张口闭口说他不是人,焰焱恼怒,又不忍拿她撒气,就她那弱小到一弹指就可了结的性命,再未达目的前,要他如何下的去手。一掌击碎她身旁的石台,她却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真是越看越气。
“劈歪了吧。”湄葭冷笑,“殿下下次可得看准了劈。”
瞬移至她身旁,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与他对视。嘴角牵起一丝嗜血的笑容,“你以为我不敢?”
泪水从眼角划过被迫扬起的脸庞,“救她,求你。”追影对黎妃的情,她看在眼里,纵使未曾有人言明,她也早已察觉。况且,白帝尤宠黎妃,可见在昀心中,她亦是特殊的存在。撇开这些不说,她也是昀的妹妹啊!她死了,会有很多人为她肝肠寸断。更何况往昔,她待她如亲人,处处照顾,她又怎能眼睁睁看她死去。只是,她还有什么办法?除了求他。
为什么我这么弱,为什么我不是超级赛亚人。罢了,就算是超级赛亚人又如何,灼冉不也是吗,面对他却也一样弱小。不由的在心中暗暗抱怨,为何要让我遇见如此强悍的坏人!
嘴角的笑容深了几分,目光中的残忍也淡了些许,“不是不可。”
她那漆黑的双眸如夜空一般闪着点点星光,“救活她,然后放了她,放了追影,也不追究灼冉?”
“亦可。”带着危险的笑容,他的脸离她越来越近,“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她目不斜视,一副似死如归的模样。
他放开手,站直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我要你忘记与祭天昀有关的所有记忆。”
“这可不是说忘就忘的了的。”她嘴上虽然这样说,但她明白,无论是冰族或是火族,皆拥有常人没有的神力,一些常人无法想象之事,对于他们而言,并非做不到。真的要以自己的珍贵回忆与之交易吗?
「只有生命是绝对不可以放弃的。」迷茫之时,就想想殷天大叔的话,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下决断嘛。湄葭心想,只要活着,总归会有办法的。回忆丢了还可以再造。再次相见,或许我已经记不起你了,但我相信缘分。若是有缘,也一定会再度爱上你。若是不能,那也倒好,我用不着为你伤心,你亦不会被我所烦。
然而,这不过是阿q精神,自欺欺人罢了。湄葭十分清楚,自己拥有的这段感情是无法开花结果的。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我们是两条平行线,各自在各自的世界?再说得本质一点,品种不同如何谈恋爱?100年后,我只是一堆黄土,而你仍然年轻。即便你爱上了我,我又如何看你伤心寂寞一个人生活。忘了就好。是时候结束这段单相思了。
嘴角的微笑带着眼泪的苦涩,“好。”她道。
灼冉抹去嘴角血迹,蹒跚而至,拔出黎妃腹部的赤红色匕首,又不知洒了些什么在伤口伤,扯了布条随意包扎一通。血算是止住了,看样子命是保住了。
“送她离开,同我宫里的追影一起。”湄葭替她理好衣衫,对焰焱说到。
焰焱不知何时命人搬了桌椅,正舒舒服服的坐在树阴之下喝茶。“你随炙痕前去,待一切完成后,我自会命人将他们送去朱雀山庄。”
湄葭点头,随齐知痕进了地宫。穿梭过层层石柱,无数石门。眼前的密室,更像是一个阴森恐怖的秘密实验室。无数瓶瓶罐罐,里面装着颜色各异的粉末、液体或是气体,又有许多叫不出名的器具,不知道作何用途。
齐知痕拿起一根不知是什么动物的肋骨,半月形状,沾了一点蓝色的液体,在她的额头画下奇怪的图纹。
“这是什么?凉凉的。”直接涂在皮肤上的东西,难免让她有所顾虑,一个不小心过敏了怎么办?她可不是他们超级赛亚人。
齐知痕答:“人鱼血。”
“这样就可以了?我什么时候可以洗脸?”只觉得额头像是涂满了清凉油,越来越凉,凉的她眼睛都睁不开了。
“当然不是。”齐知痕边说边打开另个一瓶子,用里面的金粉涂抹掌心,“我话说在前面。我只能封印一段时间内的记忆,无法让你仅仅忘记某个人而记得其他。所以,要让你忘记祭天昀,就是要封印你遇见他之后的所有记忆。不过,你别无选择。施咒之时,你必须心甘情愿,不然咒语无效。当然,若是如此,你与殿下的交易亦不做数。”
“这般强人所难?心情又岂是自己能轻易左右的了的?若是如此,眼泪这东西又怎会存在。我自当尽力便是。”湄葭笑道。
“多谢姑娘配合。那便开始吧。”他将沾满金粉的手覆上她的额头,盖住那人与血留下的咒文。
他口里念的咒语,是湄葭从未听过的语言,唯独最后一句:“你是否愿意将遇见祭天昀之后的记忆全部封印?”
怎么觉得有点像教堂里,男女携手神父跟前的那一段?
神父手捧《圣经》,站在庄严的十字架前,面对新人说道:“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女人)成为你的丈夫(妻子)与他(她)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然后新人答:“yes,ido.”
“是的,我愿意。”这太滑稽了吧!湄葭笑了,笑了好一阵子,弯腰捧腹的,连眼泪都笑出来了。然后,她收敛了笑容,用噙着泪的目光直视面前的“神父”又说了一遍,“我、愿意。”
额前的咒文随浅蓝色荧光渐渐淡去,消失的无影无踪。齐知痕松了口气,安心一笑。封印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