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美雪

　　第二日，西谊王应邀前往雪阳殿。才进门，便见湄葭身穿火红凤翎舞衣，翩跹起舞。

　　一曲《凤求凰》，跳的却是孔雀舞。许是因这舞衣上的羽毛很有那番味道吧。

　　“和上次所见有些不同。”焰焱从背后搂着她，心情大好。

　　湄葭无奈的扯了扯嘴角。心想，当然会不一样啦，我又不是水边。“不喜欢？”

　　“怎会。这可是为我一人而跳的。”

　　“喜欢？”湄葭轻笑，故作不在意的补了一句，“我吗？”

　　他低下头，在她染上粉红的耳畔低语：“喜欢。”

　　她将头扭向另一侧，小心翼翼的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初遇之时。”

　　说不上是情绪低落，倒像是豁然开朗。他对我的喜欢，不过是对水边的爱的延续。他并不爱我。不能再让这份爱继续误会下去。湄葭拿开他环住她的手臂，离开他的怀抱。她深吸一口气，严肃认真的说：“我不是水边，我叫陆湄葭，来自21世纪。”

　　“21世纪？另一个时空？”焰焱微眯着眼，斜视着眼前仿佛被责备的犯错小孩之时一般低着头的湄葭，眼中带着审视。

　　湄葭不知道他为何会这样问。他这是相信了吗？她点了点头，偷瞄了他一眼。

　　他目光如鹰，眼神锐利。全然没有平日里的痞样。“季天昀为何……抓你来此？”特意改用‘抓’这一词。

　　“季天昀？”她疑惑的抬起头，撞上他锐利的眼神，忙又低下头去。气氛突然变得恐怖，湄葭感到头皮阵阵发麻，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以为是她霸占了他爱人的身体惹他生气的缘故，解释道：“也许是水边落水生亡，而不小心穿越到此的我又很恰巧的成了她。”

　　如此说来，当真是太逗了，这水边姓洛，“落水边”吗？这名取的太有先见之明了吧。

　　焰焱双臂环胸，高大的身材让他居高临下，俯视着眼前人。见她这般反应，似是真的想不起季天昀来。如此一说，倒是都能理解了。她并不是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只是忘记了来到这里后发生的一切，那些与季天昀相遇后所发生的一切。所以她才会不知道她本就是水边。

　　“这不是秘密吗？为何要告诉我？”勾起的唇角与微微眯起的眼睛恰到好处的描绘出他的风流韵味。刻意停顿了两秒，他弯下腰，在她的耳畔细语道：“爱上我了吗？”

　　“哼，想得美。”拽着他的领口，不让他直起腰。她亦凑到他的耳边，用暧昧的语气说着不讨喜的话。说完，又故作傲慢的将他推开，冲他一挑眉毛。

　　“这就好。”她偶尔这般得意洋洋的样子倒也挺逞他心意。径自从她身边走过，不用她招呼，自己找空位坐下。“我就喜欢你不喜欢我。”

　　这话听着怎么这般耳熟？湄葭白了他一眼，只当是他油腔滑调瞎掰的。“那你喜欢美雪公主也是因为她不喜欢你？”

　　“若是没有遇见你，或是你已经爱上我了，那你所说的便成立了。”火族人有火族人的执着，既是自己看中的猎物，在未追到手之前，又怎会给她逃跑的机会？

　　她走到他身边坐下，替他倒了一杯事先准备好的凉草茶。“既然不喜欢，就不要误了人家姑娘。不娶不行吗？”

　　“可是你不爱我。”他接过茶盏。嘴唇贴上茶盏的瞬间勾起一抹邪魅的微笑。

　　“如果我可以试着爱你……”她低下头，把玩着手中的茶盏。明知他在耍无赖，她却无心反驳。她喜不喜欢他，与他喜不喜欢美雪公主当真没多大联系，但却与他娶不娶公主息息相关。她对他的感觉很复杂，说不上有多少是喜欢又有多少是不喜欢，她也不知道这样复杂的感情究竟算不算的上是爱。

　　迟迟未等到他的回答，她抬头偷偷瞧了他一眼，只看见他唇角意味不明的微笑，却不敢将视线再往上移，正对上他的双眼。

　　“当你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或许……”他故作担忧的看着她，眼里的得意却出卖了他的心情。

　　“你唬谁呢！”她不以为然的打了个哈欠，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动摇的。她眼神闪烁不敢看他，捏着茶盏的手心渗出丝丝细汗。

　　似是看出她的动摇，他放下茶盏，绕道她的背后，“我唬你了吗？”

　　未等她回答，他弯下腰，双手将她烂在怀中，低头在她耳边低诉，声音满是诱惑：“当真一点儿也不爱我？”微微眯起的双眼斜视着她的脸庞，将她惊慌却又故作镇定的表情收入眼中。嘴角顿时上扬出一弯不易察觉的弧度。

　　她挥手拍向颈边他的脑袋。他仰头躲过，将袭击他的手握在手中，复又将头搭在她的肩头。对于他这痞子样，她早已见怪不怪了，与他闹腾反倒会被占去更多便宜，忽视是最好的选择。她轻叹一口气，说道：“我不知这是否就是所谓的爱，我只知你若娶公主，我千百个不愿，这里会很难过。”她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你终于承认了。”说罢，他扭头在距离他最近的脸颊印上一个浅浅的吻。像是离别之吻。

　　季天昀待你如此特殊，可想而知，你本身并不会简单。他竟是将你藏的如此之深，若我没有猜错的话……

　　湄葭还以为是自己的劝说起了作用，使得焰焱终究还是放下了娶美雪公主的念头。皇上封位老将军的小儿子为勇安王与东岛国美雪公主择日成婚。

　　焰焱虽不再缠着美雪公主，但却突然离府，不知所踪。外人看在，大多以为他是因失恋而出门散心去了。简直是大雾弥漫！不过，跟屁虫走了，美雪公主也终于得空可以做自己的事了。

　　这天，一只纸鸢飞入雪阳殿内，恰巧被湄葭捡到。问过后才知是美雪公主的，现下人正在门外侯着，希望可以拿回纸鸢。

　　过门即是客，人都到门口了，哪有不请进来坐坐的道理。

　　在大厅备好香茗、糕点侯着，但见一身着粉色外绣牡丹的和服女子缓步走来。

　　湄葭赶忙招呼她坐到身旁，也没那么多客道与生疏，仿佛早已熟识。

　　“听闻皇贵妃失忆了，可有此事？”美雪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倒也不曾拘束。

　　“确实如此。”虽说这在宫中已不是秘密，但她还真没想到东岛国公主居然也会知道。自己这么个深居宫院的皇贵妃居然也能引起她的主意。

　　美雪点点头，眼中确乎有些失落之色，“想来皇贵妃一定也不记得曾经粼瑶宫的黎妃牡丹了吧。”

　　牡丹？从没听人提起过啊……湄葭略带抱歉的摇了摇头。也不知她为何要这样问。

　　唇边的笑容有些苦涩，美雪不再提起有关她过去的事情。两人又聊了许久，用情投意合来形容再合适不过，简直是相见恨晚。最令人惊讶的是这美雪公主居然会玩斗地主！难道斗地主这把戏起源于日本？

　　“可惜没有纸牌。”湄葭遗憾的叹了口气，“早知道有人会玩，我就事先做一副纸牌等着你来了。”

　　“这有何难。”美雪公主狡黠的笑了笑，唤来贴身侍卫，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那人点了点头，便消失眼前。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便怀揣纸牌回来了。

　　湄葭惊叹不已。“这么快就做好了？”

　　“哪能啊？”公主笑道，“不过是去粼瑶宫‘借’的。”

　　湄葭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面前的纸牌，难以置信。她是怎么知道粼瑶宫会有这玩意儿。是说，粼瑶宫又为何会有这玩意儿呢？总觉得这之中隐藏了什么，却又怎么也说不上来。

　　想不通的地方，暂且搁在一边，她的脑细胞可不够烧的。三人开开心心的玩起了斗地主，竟是玩的忘了时辰。说来也怪，不止这公主让她觉得亲近，就连她的随行侍卫也叫人觉得眼熟。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吗？

　　湄葭本还打算留她同用晚膳的。公主却说：“晚上有约了，改天吧。”

　　“约会？”湄葭带着一副欠扁的表情说着。

　　公主笑而不答。

　　临别前，公主说了她的婚礼定在本月中旬，希望她能来参加。算来不过10日用以筹备婚礼，略显匆忙，喜帖只能日后补上。

　　听她这般说，湄葭又心有不快了。明明公主要嫁的是别人，不是焰焱，为何还会有这种感觉？若是之前她不乐意，或许是因为喜欢上了焰焱，但现在又做何解？难道……她打了个寒颤，被自己这荒唐的想法吓了一跳。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是同性恋！

　　话分两头。美雪公主离开雪阳殿后，直接去了宫外的蓦然酒楼。这地方是美雪公主定下的，之前与焰焱也常来此。倒不是因为这儿的菜有多好吃。

　　楼上包房，轻歌曼舞，好不热闹。美雪将点完菜的菜单递还给小二，菜单下夹藏着一张纸条一并被交到小二手中。

　　蓦然酒楼虽不是朱雀山庄旗下产业，却不是没有朱雀山庄之人混入其中。

　　抚着自己不同于往昔的面容，公主若有所思的盯着手中的酒盏。对面坐着不苟言笑的男人。皮肤经阳光的洗礼略显黝黑，肌肉结实有力，一看便知是个武人。那人正是她的未婚夫，卫老将军的小儿子，皇上新封的勇安王卫精。

　　卫老将军年过花甲才有的这个小儿子。在其之上有数个哥哥姐姐，长辈们对他也就没什么要求，故而不曾入朝为官。本想着一世清闲，却不想竟被封了王，还受令娶个自己不爱的外国公主。皇命难违，所以他才会硬着头皮坐在这里。

　　目光无意间扫过对面美人的脸庞，她确实拥有魅惑人心之艳容。纵使千万人为之倾倒，他亦不在其中。在心中，那个面容清秀，目光清澈的女孩始终无法抹去。她的举手投足，一笑一颦，实在是太可爱了。她舞姿动人，脑子里总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也确实有趣。曾几何时，他离得到她仅有一步之遥。然而，那一步，却让她成了白帝的女人。

　　白帝退位后，当今圣上遣散后宫，独漏了她。他不是托父亲向皇上提起，希望可以娶她为妻。这不提也罢，提后却是让皇上将她留在了后宫之中，还将新建而成的雪阳殿赐予她。他本就不再抱有希望，如今又让他娶这东岛国公主，是要断他后路吗？有必要吗……？

　　说是约会，却毫无气氛。房内除歌舞乐声再无其他，两人各怀心思，不曾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