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情绪堆积太满,总需要一个宣泄的缺口。
段依依蹲下身,将头埋在臂弯里,眼泪瞬间渗入衣袖间。
谢卡西不知道该问什么,也不知能问什么。心脏在胸腔里不规律地跳动。每一次看到她难过,为什么心口都不太舒服?
他没有深想下去。
因为依依抖动的肩头,让他一秒钟都不能再忍受。
他从几米远的地方迈开大步,将她从地上拉起来,直接拥入怀里。多想,吻干她的眼泪,但最终,他只能将她拥在怀里。
这一个拥抱却像是……春风拥在他的怀里。这一抱,仿佛拥住了整个世界。也仿佛,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痛苦,都可以用一个拥抱来痊愈。
藏家屋旁,一面面在风中猎猎作响的经幡,诉说着千年不变的祈愿,最易让人的灵魂出窍。心头却祥和、宁静,清凉一片。
依依埋在他的肩膀里,他身上有特别好闻的阳光味道。在这高原寒冷的深秋冬夜,无端端让她安心。就像不期而至的时候,她只需要安心一笑,泰然接受他的温暖,仿佛这是她这么多年厮杀过后的应得。眼泪在他怀里迅速风干,再无痕迹。
头放在他的胸口,听到他的心跳,有不一样的心安。
不知道为什么,好喜欢趴在他的胸口。一种好温暖的感觉,却又好伤感。
回去的时候,月光泻在古城的石板街上,似水银一般。侧耳细听,茶马古道上已听不到清脆的马蹄声,只有干燥的风呼啸而过。
上到楼口,依依突然问:“要不要喝酒?”
谢卡西有几秒钟的思索,看着她,然后露出迷人的微笑:“如果有酒,为什么不呢?”
当然有酒。
依依住的房间阳台上,堆着几箱子啤酒。澜沧江矮炮。
谢卡西是第一次见这种酒。矮炮,名字挺有意思。
依依打开一箱,从旁边的架子拿了开瓶器,开启两瓶,一瓶递给谢卡西,她自己拿了一瓶,伸过去碰了碰,一仰头喝了半瓶。
“酒量不错。”谢卡西很优雅,喝了一小口。
“你不是见了吗,我喝醉后的样子。”白天的虎跳峡,她喝了一瓶红星二锅头。晕乎乎睡倒在江边的巨浪滔天里。
“你抽烟吗?”谢卡西问。
“抽。”依依一仰头,喝完了剩下的半瓶,将瓶子往地上一扔,又开了一瓶,“烟瘾也不小。只是这两天嗓子干涩疼痒,我逼着自己不去抽。”
“你有没有看过心理医生?”
依依一开始没听清,问了他一声:“什么?”后来听清了,半玩笑半生气看着他说:“你是想说,我是个神经病吧?”说完,她自己又喝了半瓶,“随便你怎么看吧。反正我抽烟喝酒神经病,都不是因为你。与你无关。”
她这话,是她内心真实的想法,但是听在谢卡西耳朵里就是觉得不舒服。“与你无关”四个字,像一支利箭,刺在他心口。她说得没错,是与他无关。但是他无端觉得愤怒。这种失控的愤怒从何而来,他不得而知。
“因为一个男人,这么糟蹋自己,至于么?”谢卡西用云淡风气的口气说出来,但是杀伤力惊人。这一路走来,从她的行为,以及她跟旁人交谈的细枝末节,他隐约知道她深爱的那个人已经离开这个世界。而脚下这片高原,是她的伤心地。
依依不说话。一连喝了好几瓶矮炮。
“怎么会不至于?太至于了。”她用手背狠狠抹去啤酒沫子,半眯着眼,突然笑起来,“你知道我爱的人,他像谁吗?”
“谁?”谢卡西坐在沙发里,看着她脸红微醺的状态,突然有些心不在焉。
“你!”依依站起来,拎着啤酒朝着他走过来,指着他,“在丽江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以为你就是他。”
当时她的反应太不寻常,谢卡西也觉得诧异,问:“长得有那么像?”
“不是。”依依摇头,“你们俩长得一点都不像,但你和他身上有一模一样的东西。刚才,你抱着我的时候,我再一次以为他回来了。”
谢卡西盯着她,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什么东西一模一样?”
“不知道。”依依摇头,她也很纳闷,“但是那种熟悉的感觉真的很强烈。”
被地上躺着的酒瓶绊了一下,她摇摇晃晃站不稳,一个踉跄,扑入一个怀抱。
谢卡西抱着她,“那么现在呢?有没有觉得我就是他?”
依依还未来得及回答,毫无防备的唇被压住,未出口的话被他吞噬在唇舌间。
这突如其来的吻,很突兀,却又是那么自然而然,仿佛等待了很久的梦终于实现。依依手里的酒瓶“哐当”掉在地上,闭了眼睛,她的手缠上他的脖颈,尽情释放心底的渴求。
谢卡西也有未能说出口的话,“我跟你从未谋面,为何却似曾相识?”这话要是说出来,大约就显得轻浮了。他便不说了。想说的,全汇聚在舌尖舞蹈。
不需要多说什么,拥抱的那一刻我知道你想我,我也想你。
仿佛半个世纪都要过去了。她的脚下是云端,她的眼前是宇宙。而他的吻,摄她的魂,就像天使捧着地球。
好想一直这样……吻下去。
交缠的影子在墙壁上摇曳,啤酒瓶被踢倒在地上乒乓乱响,格来在院子里吠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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