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知道Halo这个名字以后,何莞尔便是对什么都没了兴趣一般,再好吃的东西也没胃口,在美丽的衣服,也看过就算。
她刚刚试过的三件礼服加婚纱,确实很漂亮,至于高定礼服这种动辄上百万的衣服,她以前也只在时尚杂志或者明星身上见到过。
等拿到手上穿着身上才知道,所谓的高定服装,竟然能精巧到如此的地步。
钉珠与刺绣的精致手工、银丝流苏与钩花蕾丝的复古典雅,薄薄的头纱上竟然能描摹出潮汐、水波的微妙纹理和变化,飘逸、灵动又温柔。
但是,何莞尔已经不想去关心婚纱的价格,甚至对自己穿上以后美不美丽没了心思。
当然没了心思,因为这些都不是她的,包括小雷动不动就用来调侃她的“莫太太”三个字的称号。
反正衣服只是她的道具而已,穿上这昂贵的礼服出演一场盛大的婚礼,假装自己是莫太太,然后完成莫春山交代的任务。
所以从本质上来讲,她和才嘉都是一样的,就是拿了莫春山的钱办事而已。
说起来也是,今天才拿了他六万元,就要有点职业精神,老板说穿什么,只要不伤风败俗,她就穿好了。
金主粑粑高兴就好。
想到这里,她倒是有了点精神,收敛起刚才的漫不经心。
才嘉也看出点何莞尔今天的不一样,但涉及到何莞尔和莫春山之间的私事,她并不好多问什么。
没几分钟,跟着婚纱来到国内的洋裁缝拿了要改的婚纱马上修改,才嘉送了何莞尔回山城报业大厦。
车停稳在路边,何莞尔下车道别,才嘉叫住她,拿了一个文件袋出来。
文件袋里是一本薄薄的册子,封面没有字,只有几朵娇艳欲滴的粉玫瑰。
才嘉说道:“这是莫总确定的婚礼方案。婚礼就在周末了,有什么需要改的地方尽快地提出来,婚庆也好尽快修改方案。”
何莞尔应了一声,接过袋子草草地塞进了手提包,也不管硬皮的封面起了褶皱,便匆匆上了楼。
莫春山回到临江名门的时候,已是晚上十点。
一推开门,他发现何莞尔坐在沙发上,面沉如水,似乎很不高兴。
“怎么了?”他揉了揉有些发疼的额角,问道。
何莞尔绷着张脸,指着茶几上的封面褶皱不堪的册子:“才嘉说这是你确定的婚礼方案。”
莫春山走过去看了一眼,回答:“是,有什么问题?”
“什么问题?”何莞尔几乎颤抖起来,“为什么会有接吻的环节?”
“西式的婚礼,不都有这个环节?”莫春山皱起眉,“是你当天答应姨妈愿意换成西式的,我那天是没有表态的。”
西式婚礼的固定环节,新郎当然要亲吻新娘,其他环节都可以精简,这个环节却是必不可少。
“那你为什么不提醒我!”何莞尔气坏了,“你明明想到的,是不是?”
她说不出话来,其实想要表达的是——搞什么!这和她当初想的完全不一样!
莫春山叹了口气,说:“我当时确实没有提醒你,但你想一想,我没有父母,你父亲也过世了,谁在台上接受我们的三跪九叩?婚礼都办得孤苦伶仃的,我小姨肯定不愿意,所以她才会变着法子把中式闹成西式的。”
顿了顿,他放低声音:“我以为,你懂。”
“我懂?我懂什么?你别忘了,当初你答应过婚礼上不会有身体的亲密接触的!如果早知道会这样,我不会答应!”何莞尔咬着牙,几乎是吼起来。
“好吧,你开价。”莫春山眯了眯眼,一瞬间烦躁起来,“一个吻而已,你觉得多少钱才肯?”
这话一出口,他眼里一丝后悔抹过,但马上神色如常,一如平常的冷硬。
何莞尔已然呆住:“莫春山,你就觉得什么都能用钱买的,对不对?”
她回想起早上的六万元,她收到钱以后没有提出抗议,也没有向那一次一样马上把钱退回去,所以莫春山才再一次用钱来践踏她的尊严,提醒她,他们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对于何莞尔的问题,莫春山并没有回答,只回望着她的眼睛,看那曾盛满星光的眼睛黯淡,看她眼眶里渐渐聚起的雾气。
然而眼泪终究还没有落下。
“我还在奢望其实我们是平等的个体,这么看来,其实你从来就高高在上。莫总,谢谢你给我上了这一课。”
她眼里的脆弱与不甘逐渐散开,星眸倏然间明亮起来,声音已平静如初。
说完,她转身便走,没走出几米远,莫春山叫住她:“你还没给我确切的回答,婚礼方案到底是通过,还是没有通过。”
“您的事,不是您说了就算吗?我的意见重要吗?”何莞尔回答着,心里愈发地冷。
“你始终是参与人,你不配合的话,这场戏没法演下去。”莫春山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清冷和平静。
何莞尔背对着他,不怒反笑:“您定的方案我不能改变,但作为演员的我,到时候会不会演砸了,我可不知道。”
“你不会的,”身后响起他沉稳的声音,“为了你的弟弟,你的家人,你从来不会任性。何莞尔,你也不要笃定任何事情,你现在看到想到的,也许和真相相去甚远。而从始到终你能相信的人,远远少于你自己为是的数量。”
何莞尔停下脚步,回眸凝视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而已,你不用想太多。”莫春山说完,低着头擦着她的肩膀走过,空气里留下一丝极淡的杜松子酒的味道。
何莞尔愣在原地,直到听到莫春山关上书房门的一声响,才回过神。
莫春山这番话似乎意有所指,可他说得云里雾里的,也不知道他到底指的是什么。
什么真相,什么叫能相信的人远少于她自以为是的数量?她不就是因为太过相信他,所以落到今天这番莫名其妙的处境吗?
她对他而言究竟算什么?难道她真的就是那个有着一颗泪痣的女人的替身?可他之前不经意时候流露的温柔,他说过的那些暧昧到极致的话,又算什么?
何莞尔一阵委屈,刚才强忍下去的泪再度涌了上来。
“不能哭!”她自言自语,咬着唇强迫自己不落泪,回身从茶几上拿起婚礼方案,几乎是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