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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乡音

鸾归桐 斑之 5110 2022-11-09 06:31

  梅子留酸软齿牙,芭蕉分绿与窗纱。

  炎炎夏日一早就热气滚动,最是消暑的便是一碗酸甜冰凉的酸梅汤。

  只是刘旻不许郭圣通多用冰饮,说寒冷的吃多了伤身。

  整整一夏天,估摸着也就热得受不了了才许她喝上一碗。

  是以虽然郭圣通馋得不行,身边伺候的也不敢一大早就给她喝酸梅汤。

  羽年见郭圣通被热得有些烦躁,便道:“若不然婢子把外间的冰山再往里挪挪,再把门口的屏风挪开,这样凉气立马就能透进来。”

  郭圣通摇头,“我梳妆完用过早膳后就去东厅了,别折腾了,留在外边你们做活时凉快凉快。”

  早饭时郭圣通就着芸苔牛肉汤用了半张饼,便无甚胃口撂了筷子。

  羽年同常夏对望一眼,都各自在心中思量着要叫厨下换点开胃爽口的菜来。

  午膳时,膳桌上便摆上了凉拌苦瓜、凉拌嫩豆腐、竹节鸡盅、酸笋老鸭汤配着青菜虾仁粥同荷叶粥。

  虽是色香味俱全,但郭圣通就是没什么胃口。

  常夏便劝道:“女公子费神了一上午,该吃好了,下午才有精神。

  苦瓜祛暑清心,荷叶粥健脾去湿,鸭肉清热降火,您多少用些也就不那么苦夏了。”

  这一番话把郭圣通逗笑了,她执起乌木镶金筷道:“这都是哪学来的?”

  常夏见她有意用饭了,眉眼就带起笑来:“女公子学医,婢子们也不能什么都不懂啊,闲下来便也翻着来看看。”

  郭圣通便赞道:“念些书好,不论是什么书,多念些总是有好处的。”

  刘旻有感于孟母三迁,从常夏和羽年到郭圣通身边便请了人来教她们琴棋书画,希冀用良好的氛围来熏陶郭圣通。

  现今看来,实在是再高明不过。

  郭圣通畏苦,但想着以苦败火还是捡用了两筷子苦瓜,入嘴苦生生的,但回味却是带着点甘甜,倒也不难吃。

  她闻着酸笋老鸭汤味鲜香可口,便又叫盛了碗汤。

  撇去浮油的乳白色浓汤本身看着就叫人有胃口,待一进嘴味蕾更是立刻就被这酸香爽口的味道征服。

  不知不觉间一碗热汤便喝完了,郭圣通额头上冒出一层细汗,但却觉得心下痛快极了,那股说不出来的烦躁闷热一扫而空。

  兴许是就此开了胃口,她就着竹节鸡盅用了两碗青菜虾仁粥,看得常夏和羽年唇畔都染上笑意。

  用过午膳,郭圣通写了一刻钟字消食后便去歇午。

  冰山到底不知什么时候往里挪了挪,屏风也被搬走了,凉气氤氲了满屋,郭圣通盖着蚕丝薄被很快便睡着了。

  午后起身时,她精神很好,看什么也都有了兴致。

  常夏便在送她出门时问道:“下回还叫厨下做些酸香爽口的吃食来,女公子以为如何?”

  郭圣通点头笑道:“善。”

  盛夏午后,晴云轻漾,熏风无浪。

  炽烈的日光大有把大地烤焦的架势,侍女们提了水在庭院中洒了来消热。

  水一洒下,青石地面上就升腾起阵阵雾气。

  郭圣通深吸了口气,漫漫夏日实在难熬。

  她提着裙子一路疾步而行。

  梁乳医早就等候在东厅内,她早已知晓翁主为女公子请着了名医来接替她教授的事情,近几日便越发认真耐心地教授郭圣通。

  待日落西山郭圣通从东厅出来往锦棠院中去时,气温仍然是高的吓人。

  经过点荷亭时,见得糁径杨花铺白毡,点溪荷叶叠青钱。

  微风浮来,带着水汽凉爽不已。

  郭圣通不由想起二舅和他的凌夏居,不知二舅这些日子怎么样了?

  虽说各人有各人的缘分,但她还是希冀二舅能早日寻得心目中的意中人。

  两个人和和美美总好过一个人冷冷清清。

  她一路心绪纷飞,不知不觉间便到了锦棠院外面。

  刚要抬脚进去,忽听得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那声音,熟悉的很。

  似乎是红玉的声音。

  红玉是郭圣通母亲身边最得用的侍女之一,郭圣通从小听到大,熟悉不已,照理来说不会听错才是。

  但这会儿郭圣通倒真有些犹疑,因为那声音说的不是真定话。

  而且——

  这口音怎么越听越像郭圣通梦中所见的那个神秘男子的口音。

  她心中猛然一惊,举步朝回廊外走去。

  羽年摸不着头脑,“女公子干什么去?”

  郭圣通不好同她解释,索性也就什么都不说了。

  她很快就见着了红玉。

  红玉正在院中的槐树下和人说话,眸中似乎还闪动着水光,见得郭圣通来了忙用袖子擦拭了一下,行礼笑道:“天这么热,女公子怎么不进屋去?”

  郭圣通道:“我听得有人在这说话,似乎还是你的声音,便来看看。”

  说话间,她的目光便往和红玉说话的那个侍女脸上打量去。

  这个侍女面生的很,估摸着是在外院做活的。

  红玉果然道:“这是采云,在府中的铺子中做活,和婢子是同乡。”

  同乡?

  红玉的家乡在哪里?

  她把这个话题抛给了母亲,还找到了光明正大的理由,“我见她还在外间哭呢。”

  母亲叹了口气道:“红玉是南阳郡人,她母亲为了给她长兄凑钱娶妻把她卖了的,一路辗转到的我手里。

  她哭是因为她母亲病重,托了人来告诉她。

  我已经叫账房支了二十两银子给她,唉,这苦命的孩子。”

  为了给儿子娶妻便把女儿卖了做奴婢,这是什么样的母亲?

  郭圣通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许久都消散不了。

  难怪红玉只是哭,却不来求母亲许她归乡探亲。

  这一口气弥散开时,已然是夜里。

  滚雷声轰隆隆地响过几遍后,倾盆大雨就痛痛快快地扬了下来。

  这下好了,凉快了。

  大雨冲刷浮尘,时光消磨伤痛。

  她长长地为红玉叹了口气,忽地意识到一个问题。

  红玉是南阳郡人,那个神秘男子和她口音相同,那也就是南阳郡人。

  可是她长到现在从未出过远门,为何能听懂南阳话?

  她从一开始就没觉得那个神秘男子说话听不惯。

  这感觉就好像他们真的相识一般。

  可是,她并不认识南阳郡中的人啊。

  莫不成就是在以往的梦里吗?

  这也太荒谬了吧。

  郭圣通陷入了深思。

  大雨还在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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