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纱被束起,明媚‘春’光被菱‘花’格窗分割后一路爬到梳妆台上。
一室静谧中,淡雅的熏香萦绕在人鼻翼间。
郭圣通望着铜镜中打扮妥当的自己,深吸口气站起身来。
用过早膳后略等等,一大早便去了习武场的刘秀便回来了。
他浑身是汗,重新洗浴更衣后才来见郭圣通。
“等急了吧?我们这就动身家去。”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本就好听的紧。
现下又带着和煦笑意,越发像是‘春’风拂面,听得人心下怡然,‘唇’角不觉就弯了起来。
“我刚用完早膳,你回来的正好。”
昨夜的缠绵本已沉到心底,但一看到他,又无法遏制地回忆起来。
她的脸一下热了,生怕叫他瞧出,忙低下头去。
可等着上了马车后往家走时,她又对始终镇定自若仿佛昨夜什么都没发生的刘秀有了些怨气。
他怎么能这么平静?
不是说喜欢她吗?
得到她之后不应该很开心很‘激’动吗?
完全没有啊。
她攥住衣袖,越想越有些恼火。
她仰起头来看刘秀,正好他也在看她。
四目相对中,他笑了笑。
她却气不打一处来,瞪了他一眼。
刘秀被她瞪的发懵。
这是怎么了?
刚刚不还好好的吗?
他刚想问她,马车停了。
她撩开车帘,也不用人扶就利落地跳了下去。
他紧随其后,“夫人——”
他仔细想了想,非常肯定没说什么惹她生气的话。
因为这一路上,他顾着想事根本就还没来得及和她说话。
所以这是觉得自个受冷落了,委屈上了?
他忙疾步上前和她并肩,低声问道:“还难受吗?慢着些走——”
他话还没有说完,她就顿住脚回眸又瞪了他一眼。
说错话了吗?
他发现他还真是闹不明白她了。
就像之前明明是她害怕同房,他给她时间适应,她却又不高兴上了。
娶她之前,他就想她比小他那么多,又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私’底下‘性’子难免会骄纵任‘性’些,他得多包容她才是,不能叫她觉得嫁了人还没有出阁前过的好。
可他怎么就不得其法呢?
顺着哄着都不行。
不过这样有脾气的样子,还‘挺’有生机的,倒也不错。
他‘唇’边漫起笑容来,一路脚步轻快。
母亲和郭况一早便在锦棠院‘门’口望穿秋水地等着。
郭圣通也不过走了三日,可母子俩都觉得像是过了个把月一样。
郭圣通和刘秀的身影刚出现在‘门’口,母子俩便一起迎上前去。
母亲笑意盈盈地连声叫起,“快进去,快进去。”
刘秀却还是毕恭毕敬地行了大礼,“小婿初次拜见岳母,怎可礼都不见?”
母亲嘴上嗔怪,‘唇’边的笑却更浓了。
既已成婚,母亲看刘秀便只有越看越喜欢的道理。
就是郭况挑剔的那条年龄相差太大的缺点,到母亲嘴里也成了优点。
“年纪大知道心疼人——”
郭况想想倒也好像有那么点道理,而且就如母亲所说的,从今以后刘秀和他们就是一家人了。
他若是对刘秀有心结,只会叫阿姊左右为难。
为阿姊计,便要对刘秀好。
这么想着,郭况也渐渐转过弯来,刘秀从前的那些优点又闪烁起光芒来。
如今见面后,他对刘秀的态度又恢复到了往日的亲密。
进到屋里后,问了几句日常起居的闲话,郭况就很有眼‘色’地要刘秀去指点他读书。
刘秀一点就透,笑着起身应了。
屋里便只剩下了郭圣通和母亲。
母亲招手叫郭圣通近前坐了,拉着她的手把这新婚后的三天事无巨细地问了一遍。
郭圣通耐着‘性’子一一答了。
问到最后,母亲压低着声音问她:“你们圆房了吗?”
那语气里又有期待又有不愿,或许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想听到什么答案。
圆房了,母亲难免担心‘女’儿会早早怀孕,将来生产上艰难。
可若是没有圆房,母亲又该担心郭圣通和刘秀夫妻离心。
是以,看着郭圣通轻轻点头,母亲心下只咯噔了一下便又扬起笑来,“也好,这样至多等到后年,阿母就能做外祖母了。”
孩子——
郭圣通的心下立时浮现出很久之前的那个梦境。
荒野之中,号角连连。
刘秀‘摸’着她微微隆起的肚子,劝慰她说:“至多后天就到洛阳了,委屈你和孩子再吃两天苦了。”
他还说,若是男孩就取名为疆,若是‘女’孩就起名为鸾。
那应该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吧,也不知到底是男是‘女’。
刘秀看起来还‘挺’期待的,想必孩子生下来后也很是疼爱。
只是,等着他成为了皇帝了呢?
只是,等着她失了宠呢?
她的孩子受到牵连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她如今还没有想好自己的后路,实在是没有勇气承担起另一个生命。
那么,避孕吗?
她学医这么些年,想悄无声息不被觉察地避孕自然是做的到。
可,这似乎也行不通。
随着刘秀越走越高,他身边的‘女’人断然不会就她一个。
到那时,她若是没有孩子,无子废后的薄皇后就是她的前车之鉴。
她自己倒没什么,可母亲怎么办?还有弟弟。
她记得很清楚,她曾隐约看到过未来的况儿。
在一片珠‘玉’绮罗间,况儿孤单萧索地站着。
她在心底极力呼喊着他,终于唤的他回眸望来。
他黑沉沉的眸中有笑,可却是笑的那般勉强那般言不由衷。
一定是因为她。
一定是因为她的关系才叫况儿将来活的那样不开心。
她绝不允许今生再发生这样的情况。
更何况,嫁给刘秀就意味着她要学会争斗。
难道将来刘秀身边的莺莺燕燕会相信她不想争?
即便相信,她们也定是不放心的。
可用孩子来固宠吗?
她不想。
她还没有那个信心可以保证自己可以给孩子一个安稳的未来。
她唯一的出路,便是强大自己。
只是,该怎么做呢?
她心下一片茫然,毫无头绪。
“桐儿——”母亲拍了拍她。
她忙回过神来,收敛情绪望向母亲。
“昨夜没睡好吗?”母亲关切地道,“等用过午膳后,你便回漆里舍歇下吧,晚膳也不用过来了,就在那边用吧。”
最心疼她的,永远都是母亲。
郭圣通点头,握着母亲温热的手没有说话。
她怕一说话,就带着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