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7Yampgt[5tB1`fVvMRo4b!pw夏,六月徂暑。
盛夏的夜晚闷热难耐,郭圣通既怕把孩子热出痱子来,又怕蚊虫叮咬孩子。
她折中了一下,把车窗依旧敞着,只是挂上了紫縠文单帐。
条案上放着专门用来熏蚊的银鹰座带盖玉琮,正徐徐燃着驱蚊熏香。
熏香以艾草和浮萍为主,辅之以檀香、桉叶、橘皮、菖蒲、樟脑、香茅、茴香、野菊花、柏木等等,味道清新淡雅。
郭圣通歪在榻上,身边躺着的刘秀和刘疆都已睡熟。
她也睡着了,只是睡到半道上突然醒了。
她透过薄透的纱帐往外瞧,朦胧的月光和跳动的火光交错在一块,纷杂的马蹄声、盔甲和武器冰冷的摩擦声在暗夜里徐徐传来。
她心底,忽地起了感慨。
这个夏天和以往的夏天,单从节奏来看似乎没有任何不一样。
是的,季节也是有节奏的。
春舒缓,秋悲切,冬凝重。
至于夏,显而易见是热烈的。
就像是一连串紧凑的乐音从指间快速地一滑而出,搅弄得人总倒吸着口气,不敢放松下来。
其实,细想想,这股紧张感多半来自于炎热。
可细想想夏天也是挺讨人喜欢的。
初夏时,有樱桃。
红通通的的樱桃洗净了,装在白玉盘里,用郭况的话来说天然就是一幅画。
真正入了夏之后,又有杏李。
郭圣通不爱吃杏,她说不出缘由,只是单纯地不爱吃。
她还不爱吃甜瓜、香瓜等各种瓜,这个她说的出原因来。
瓜都太香了,馥郁的简直不正常。
母亲听了她这理由,哭笑不得。
“香还是错了?”
她认真地点头:“物极必反。”
李子,郭圣通是真心爱的。
她总爱吃那红到发黑的李子,香甜得人满心都是幸福感。
李子之后便是杨梅,杨梅之后便是早熟的桃子。
对了,还有藕。
藕分脆藕和面藕,脆藕适宜烹调,面藕适宜炖汤。
郭圣通对于藕是百吃不厌的,可以从刚下来吃到吃完消失。
想想,盛夏天的午后,用井水冰一个大西瓜,再喝一碗酸梅汤,躺在凉气萦绕的卧榻上,听着窗外知了喋喋不休地聒噪着。
睡饱起来,便去赏荷。
光是这么一想,都觉得夏天真的有很多乐趣。
可今年夏天,郭圣通既没有吃着新鲜的水果,也没有赏玩荷花。
她竟然也没觉出少了什么,还是刘秀白天给她带回一把有些发蔫的杨梅,她才想起来原来夏天除了炎热,还有这么多的调味品。
可她完全没有想起来。
可能是行军太累,又要照顾孩子。
也可能是干粮烧饼吃惯了,想不起来这些零嘴。
但在这夜深人静之时,她歪在微微晃荡的马车时,一层一层把自己剥开后,她终于找着了病根。
不安。
浓重的不安,搅得她根本没有闲心想这些有的没的。
和刘秀称帝那天一样,她最近莫名地慌乱。
她总有一种大事将要发生的感觉。
而且,最叫她不安的是,她把这感觉深深地压在心里。
她不想去想,也不想去碰。
就像那是道又长又深的伤口,她要任由它自己愈合。
为什么?
这次又会发生什么事?
是那个小贵人要出现了吗?
她出现的如此之早吗?
说真的,郭圣通真的很好奇。
她又不是留守在家的吕后,那小贵人是怎么越过她的?
难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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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这世间真有倾国倾城的美人?
可刘秀这样的人还在乎这个吗?
他自己生的就够他自恋了。
无所谓,随他去。
有什么好不安的呢?
他想移情别恋,难道是她挡得住的吗?
对付他也简单。
只要她贤惠起来,待那小贵人如亲姐妹一样,他能挑得出她什么错来?
废后?
是那么简单的事吗?
只是,好累啊。
这样的人生,光是想想就够累的了。
越往前走,她越理解母亲对她当初的期望。
嫁个老实忠厚家境一般的夫君,过点平平淡淡的日子。
如今想来,真是羡慕。
得多有福气啊,才能过这样的日子。
她轻叹了口气,偏回头躺下。
睡梦中的刘秀无意识地把她捞到怀里来,她懒得挣扎,便这般沉沉睡去。
翌日起身,刘秀竟然还在车里。
见她醒了,他把怀里的刘疆放到榻上来,绞了帕子来给她擦脸。
成天也没什么下去的机会,活动的空间也不大,郭圣通每日里便连脂肪都不擦,首饰也不戴,只把满头黑沉沉的发挽起便罢了。
她年纪不大,这样打扮显得最是清秀可人。
盥洗过后,刘秀笑着递给她两份军报。
“攻破洛阳指日可待啊。”
她有些迟疑。
前次大舅回信后,刘秀举例子安抚她。
她当时不觉,可过后猛地想起身上竟出了一身冷汗。
寇恂和身边儒生那么隐秘的话,刘秀是怎么知道的?
大舅是真心要辞河北王,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她知道他身边有特意打探消息的人。
初至河北时,他便派铫期和冯异巡行各县,秘密调查愿意归附刘秀和不愿意归附的地方高级官员,而后上报给刘秀。
知己知彼,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可郭圣通没有想到,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刘秀就能做到重臣私底下的商议,他都了如指掌。
舅舅身边的耳目是谁?
她身边会不会也有他不知道的耳目?
他每逢事,总是和她商量,究竟是信任还是试探?
他是一个合格的皇帝,他绝不会纵容外戚成长,更不会乐意见到她成长为吕后那样可以搅动天下风云的权后。
但她若是贸贸然避嫌,岂不又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只得接过。
她决计想不到,他只是为了和她多些共同话题。
她俯首翻阅着军报。
第一份是吴汉奏来的,言汉军已经顺利围困洛阳。
第二份,是贾复写来的,言其渡黄河后与敌军大战于白虎公陈侨,连战连胜。
她点头,毫无意外之色。
“我们到时,只怕洛阳城早已换主。”
郭圣通满以为立秋前后便能到达洛阳城下,也好早些结束车马颠簸。
但刘秀因着同为汉室宗族的刘茂领军来降,忽地醒悟了王化的好处。
于是,他带着郭圣通走走停停,四处巡幸。
八月至怀宫后,他前脚刚祭祀完了高祖、太宗、世宗,后脚就传来了长安城内群臣欲武力劫持更始帝逼迫他顺从的消息。
说来也真是好笑,逼宫向来逼的都是末代昏君,可从未听过逼开国之君的。
由此可见,长安城内乱成了什么样子。
不过,细说起来,这场叛乱也是自赤眉军东进早就打下了伏笔的。
今年三月,李松同赤眉军战于蓩乡,大败。
几乎在同时,驻守河东的王匡、张卬也被邓禹打败,慌忙逃回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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