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芷儿一觉醒来,已是天亮。她伸伸懒腰,全身酸痛,她揉揉发疼的太阳穴,发现似乎有什么不对劲似的,这才发现不着衣的她躺在被褥里,衣裳被披挂在屏风上,被褥上还沾着嫣红刺眼的血迹。她惊吓地坐起身,紧紧捂着被褥遮盖身体,努力地回想昨夜的事,她记得金爷,难道是金爷?她一想起金爷那令人作呕的嘴脸,就有想死的心了。不对,她怎么脑海里还有一个人,凌王爷?凌王爷好像在她眼前说话,可是她想不起他说了什么?宁凝凝端着热茶在门外敲门,“芷儿,你醒了吗?”“是,姐姐,等等。”芷儿慌乱地捂着被褥到屏风旁拿下衣裳穿上,然后衣衫不整,光着脚丫去给凝凝开门。“头疼了吧,喝杯热茶,会好点,这是厨房大叔专门给你泡的。”凝凝的笑有些勉强,今早的迎香楼,很安静,大家都小心翼翼的。”芷儿接过茶,没心思喝,眼泪一掉,拉着凝凝的手,急促地问:“姐姐,是谁这样对我的?”凝凝沉默着,伸出手帮芷儿扣好衣钮,她的脖子上残留着昨夜的吻痕。“姐姐,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都想不起来?”芷儿眼泪掉下来。“始终要这样,不是吗?你进了这楼里,很难保清白的。”凝凝别过脸不看她的眼泪,她也不知道该和芷儿说什么。芷儿抹干眼泪,发出恨恨的声音,“我要杀了他!”说罢,便要冲出去。“妹妹,你不要这样,既来之则安之,我当初也劝你不要进来,你却不听,凌王爷对你已经很好了,还吩咐柳妈妈不许别人再碰你了。”凝凝一提起凌宴轩,心里就不舒服。芷儿一愣,“姐姐是说,是凌王爷——”凝凝点点头,把昨夜芷儿被下药,凌宴轩搭救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芷儿难以置信地看着凝凝,半晌,才傻傻地说:“柳妈妈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傻丫头,柳妈妈只是为了钱财,并不会真心疼我们的。”凝凝挤出笑容,“舞儿比你更惨,被柳妈妈安排她代替你去伺候金爷,被金爷折腾得半死,身上有很多瘀青。”芷儿的心早已恍惚了,她听了凝凝的话,模糊地想起与凌王爷的鱼水之欢,脸霎时红了起来,心里倒没有那般怨恨了。她习惯性地摸身上的玉佩,玉佩呢?芷儿瞪大眼睛,解开衣裳的上衣钮,脖子上无一物,红绳下的玉佩,不翼而飞了。凝凝见她如此慌张,不解地问:“妹妹怎么了?”“玉佩,我的玉佩呢?”芷儿紧张地跑到床边细细地寻找。“是不是妹妹放到哪忘记了?”凝凝也过去帮她寻找,可是床上并无玉佩的痕迹。“怎么办?我的玉佩,它比我的生命还重要,没有了它,我也活不下去了。”芷儿的心,揪得紧紧的,泪水涌出。凝凝安慰道:“好好找找,这东西是戴在你身上的。”芷儿蹲下来,抱着双膝,大哭起来,她怎么可以把这么珍贵的玉佩弄丢了?她怎么对得起阿玛和额娘,还有把她养大的方权。“还嫌迎香楼不够倒霉吗?一大早这个哭,那个闹的。”四朵金花中的冬花站在门口不满地埋怨,“不就是被****了,这有什么好哭的。”芷儿抬起泪眼,冷冷地盯着她:“你给我滚!”“哟,不就是仗着个王爷吗,嘴巴还尖利起来了。”冬花被她这么一说,面子有点挂不住了。凝凝叹了口气,“冬花,不要说了,盈雪怎样了?”“在房里要上吊呢,柳慢慢让阿福把她绑起来了。”冬花有些幸灾乐祸。“她怎么了?”芷儿板着脸问,是什么样的事让盈雪这样的人寻死?“唉,妹妹不知,昨夜,我们迎香楼出事了,盈雪不知道被何人毁了容颜,等佟掌柜发现时,已经流了很多血。”芷儿顿时忘了玉佩的事,虽然盈雪对她充满敌意,但始终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人,芷儿听了心里也不好受。“我们去看看吧!也不知道是谁与盈雪有如此深仇大恨。”凝凝拉起芷儿,用手帕帮她擦干眼泪,“一会回来再找玉佩。”冬花嘲讽地笑道:“是去看戏的吧。”凝凝没有搭理她,和芷儿向盈雪的厢房走去。芷儿发现今天的客人少了不少,可能是因为盈雪出事的事已经传出了,大家都觉得有些恐怖,在热闹的迎香楼里,竟然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毁了一个人的容颜,这要是要一个人的命,那岂不是更容易,大厅里只是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不起眼的人,和楼里的姑娘细细燕语。唯一引起芷儿注意的,是尹朝依然出现在大厅,一个人,安静地喝着酒。唉,尹大哥,你的这份痴情,宁姐姐何时才能领会?芷儿在心里默念。向来嚣张的盈雪,此刻被用布条绑住手脚,嘴里还塞着布团,不停地挣扎着,看起来甚是可怜。柳如飞坐在一旁苦着脸吸大烟,见到凝凝和芷儿进来,一脸愧疚地拉着芷儿的手:“芷儿呀,昨夜是柳妈妈一时糊涂,听信了盈雪的话,才会对你做那么无耻的事,你就原谅柳妈妈一次吧。”她现在只想讨好芷儿了,盈雪脸被毁了,等于废人一个了,还是把她推出来顶罪吧。盈雪扭过头,绝望地看着柳如飞,这时,凝凝和方芷儿才看到她的左脸的伤痕,敷上药粉后,看不到裂痕,只是黑色药粉在她苍白的脸上,触目惊心地展示着。凝凝吃惊地捂着嘴巴,不敢叫出声来,怕伤害到盈雪。“柳妈妈,你是说下药的事是盈雪姐姐指使的?”芷儿眼里蒙上一层冰冷的光芒,让柳如飞颤抖了一下,这眼神,怎么和凌王爷的一样,都那么高傲,那么让人害怕。柳如飞不敢目视,只是拼命地点头。“柳妈妈,郎中怎么说?”凝凝关切地问。“说以后会留下疤痕的,也不知道她到底得罪了谁?我们迎香楼出了这事,可真是不吉利呀,我要去拜神,求平安了,你们谁也不要解开她,她今早醒来看到她那模样,发疯了似的,到处撞墙,还要上吊。”柳如飞不想再看见盈雪了,她计划着等盈雪好了,赶她走了。盈雪的眼泪不停地淌下,她摇着头,试图想把嘴里的布团甩掉。芷儿沉重地看着她,走过去,帮她拔出嘴里的布团。盈雪声嘶竭力地嚷起来:“方芷儿,宁凝凝,你们高兴了吧,看到我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你们得意了吧。”她疯狂地大笑着,如同失去理智般。凝凝怜惜地抹了抹她的眼泪,“盈雪妹妹,好好养伤吧。”“呸,你不要假慈悲,你们两个安的是什么心,我都知道。”盈雪别过头,不让凝凝碰她。芷儿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地将她的脸转过来,仔细端详着她脸上的上,用手指轻挑了点黑色的药粉在手里轻轻地揉碎,然后闻了闻,接着眉头一紧,这药粉里有金创药的味道,能止血治伤,只是这药用在娇嫩的脸上,怕是伤好了,疤痕更狰狞。“你个小浪蹄子,放开我,不要碰我。”盈雪挣扎不了,便用仇视的眼神盯着芷儿。“你害我的事,我以后再跟你算账!”芷儿毫不退缩,也用愤怒的眼光对视着盈雪,“现在,如果你还要你这张脸,你就要听我的。”盈雪狂笑起来:“你以为你是谁呀,华佗再世呀,我毁了,我什么都没有了,让我死了,一了百了。”盈雪的眼泪又滑落。凝凝见不得她这般自暴自弃,念及两人多年的争斗,如今,却什么都不重要了,这柳妈妈的无情,让她一时也悲戚起来,“盈雪妹妹,不要再斗气了,你我都是苦命人,才在这青楼里受差遣,好好地活着。”“好一幅姐妹情深的画面呀!”舞儿打扮地花枝招展进来,还带着一个专门打扫的丫头进来,命令着:“把盈姐姐漂亮的衣裳,首饰,都收拾到我屋里去,柳妈妈说她以后再也用不上了,都赏给我了。”“你这是做什么?”盈雪盯着舞儿,她现在是小人得志了吗,来给她落井下石。“我是来看姐姐的呀!”舞儿得意洋洋地说,“姐姐这下可以好好休养了。”凝凝看不下去了,她怒喝舞儿,“够了,不要动盈雪的东西,这些东西她用得上,不劳你费心。”“这是柳妈妈让我过来挑的。”舞儿拿着鸡毛当令箭,放肆极了。“我自会和柳妈妈说的,你走吧。”凝凝吩咐小丫头。舞儿拉住要离开的小丫头,狠狠地掐上一把,“你是伺候谁的,我没让你走,你敢走。”小丫头被掐得疼痛,哭哭啼啼地停住脚步,左右为难。“舞儿姐姐,你变得还真快!”芷儿嘲讽道。舞儿走到芷儿面前,“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要不是你,我还是丫头呢,宁姐姐,我和你也一样了。”她刻意加重了一样这两字。“你给我滚,不要让我见到你,否则我撕烂你那破嘴。”盈雪竭尽全力地吼着。“好吧,我就先给宁姐姐和芷儿面子,今天先不收拾了,我们走。对了,芷儿,你还要可怜这样的人呀,她的心,是黑的。药是她让我下的,彩缎也是她让我弄断的。”舞儿带着看戏的神情把盈雪使坏的事说出来。盈雪怎么也没想到,她刚落魄,就遭人背叛。她心里再也承受不住了,尖叫起来:“啊——”然后一头撞到床内的木板上,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