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喜把弹弓拿在手上,抓起几颗石子,一把跳上了旁边高些的石台子,眼疾手快地瞄准了那小兔崽子的右腿肚子,便是直射了过去。果然不虚了她的射法,不过才到第三颗石子,便毫不偏移地打在了他的腿肚上,直让他一下子重心不稳,“噗腾”一声便摔到了地上,连脚上的草鞋都飞去了许远。
小兔崽子也顾不得痛,双手撑着地,赶忙着就爬起来,连鞋都不要了,便一瘸一拐地还要往前跑去,可阿喜哪里给他机会,趁着他摔倒的功夫,几下便跑到了他身前,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领,把他给拉了回来。
“兔崽子,我看你还往哪儿逃!”
阿喜拉着他抓过身来,这才发现这抢东西的贼年龄倒是跟自己相当,不看那凌乱地可以的青发和脸上的泥渍,看得出是一张清秀的脸,两条直直的浓眉衬着那一双被自己抓着极其不悦都已经斜瞟得要飞起的大眼,虽仍是有些没长开的模样,但看上去倒也不那么让人讨厌。
只是这做出来的事情,的确是有些见不得脸面。
阿喜瞧着他不爽的模样,朝着他肩膀上就是重重一拍,“诶我说小王八蛋,明明被抢东西的是我们,你倒是在这儿无辜什么?”
小混蛋却仍是耸拉着一张脸,也终于舍得正眼看着阿喜,“早知道有你这泼妇在,给我十个铜板我都不抢你的。”说着,还极其怨念地摸了摸自己右腿肚子,那一下可给他痛个够呛。瞧着那旁边的女人柔弱,却哪里想到,后来居然跟了个小泼妇,实在失策。
“你抢东西还有理了是吧,我今天非治治你不可。”阿喜说着,又是一掌要朝着他拍过去,小混蛋见着忙向旁边躲了躲,从怀中掏出了荷包扔给了阿喜,嘟囔着说道:“得得,这东西我不要了,给你还不成吗?”
后头的苏穆芸也终于赶了过来,从阿喜手中接过荷包,打开看了看没少,才又系回到了腰间。
小混蛋见着荷包肯定是要不回来了,嘴唇又是一撇,说道:“姑奶奶,反正这东西也还给你们了,可以让我走了吧。”
“不行,把你放走了,你又去抢别人的怎么办?”阿喜说着,手上也是紧揪着他的衣服不放。
抢个东西还让你说出十八般道理来了,她才不能那么轻易放过他。
只是苏穆芸却是心善,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闹事,瞧着上前说道:“阿喜,他既然已经答应不抢了,你就放了他吧。你看他一身的衣服都没块齐整布,也是可怜,若不是走投无路了,不会如此的。”
小混蛋听着苏穆芸的话,神情立马松了下来,“还是这位姐姐能体谅人,若不是走投无路,我也不会冒险抢你们的东西,到头来还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他说着,又是嘟囔了一声,看来对打在自己腿上的石子怨念很是深。
“小兔崽子,‘姐姐’你倒是喊得甜。”
阿喜还是没忍住,一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那小混蛋痛嚷了一声,脸拉成了苦瓜条,“姑奶奶,你就放我走,我保证,以后绝对不抢了。其实我不过也是想抢了铜钱能给我娘买些药材,要不然谁会干这种见不得人的事。”
“你阿娘,生病了?”
一句话的功夫,果然吸引了苏穆芸的注意,立马追问了过来。
“看病的都说治不好了,可我就是想再试一试。要不然也不会想要跟着去城里,看这城里的大夫比起乡下的来如何?”小混蛋说着,倒是眼睑都耸拉了下来,一副怨念的模样立马变得委屈起来。
阿喜听他这么一说,手上的劲也是松了松,她这一放手,倒是让小混蛋没反应过来,受伤的小腿肚一松,便踉跄了一下,苏穆芸赶紧上前扶住了他,“阿喜,他也有为难之处,不如就放了他吧。”
“可抢东西就是他的不对,他……”阿喜还想再说什么,但看了看苏穆芸担忧的模样,抿了抿唇,松了口道。“就随你的意吧。”
“谢谢两位姑奶奶,你们的恩情,我来日一定报答、一定报答。”小混蛋见着,脸上的表情立即扬起了许多。也顾不得什么再含糊,提量着右腿便急急离去。
阿喜瞧着他那恨不得赶紧离开的背影,眉头又是皱了起来,不知怎么的,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这家伙,变脸变得也太快了。
可她还没想清楚呢,身后便是传来一声轻笑,阿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身后,脸上是一种阿喜摸不透的神情,明明眉眼都没有多少异常,可偏偏看上去就好像十足十的嘲笑。
还没待阿喜再想其他,身旁的苏穆芸又是一声惊呼,“咦!荷包又去哪了?”
……
“阿喜,我真是没想到他居然是在骗我们,亏我还可怜了他一阵呢。”彼时的苏穆芸,一双柳叶般细长清秀的眉早已拧在了一起,小巧的脸上满是不乐意。
阿喜更是抑郁得很,只恨不得狠狠跺上几脚。
小兔崽子!先是抢再是骗的,趁着芸儿去扶他,便摸着把荷包又偷了过去。下一次要是让她再逮着他,非好好收拾他不可!
她阿喜,哪里吃过这样的亏!
“都怪你,你既然知道荷包又被偷了,为何不早说。”阿喜说着,又是朝阿旭瞪了一眼。
“让你,长个记性。”阿旭不但是一脸的云淡风轻,话里还不忘再讽上阿喜。
“光会占口头便宜,反正现在我们身无分文的,大不了一起饿死好了。”
“阿喜……”苏穆芸拉了拉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忘了斗嘴的阿喜,说道,“先不管荷包的事了,重要的是成哥哥,这里找不到他,我们还得进遂城里头去,可是这城门……”
“要这城门开恐怕是难,不过我刚刚听到一个消息,朝廷派了将军李昂前来援城,应该这几天便会到,那个时候我们再找机会混进去。”
“李昂?”苏穆芸虽然也是聪慧,但显然对这些朝廷的事一无所知。
阿喜仔细地回答道:“他在朝中可算得上大官,原是掌管皇城四大营的正二品护军统领,前朝太皇德武帝在位时,北国平乱都是他上的战场,如今虽然司马皇帝立了新朝,可李昂战功赫赫,又是不可多得的战将,司马皇帝自然不敢动他。只不过,也不敢让他留在皇城手握重兵,便以援城为由升他为从一品武职外官将军,但其实内行都知道,是明升暗降地削了他的兵马,派来边境遂城这处栓了脑袋在腰带上。这些我平日跟你讲,谁让你都不舍得听。”
苏穆芸轻翘了翘嘴唇,“打仗这些事,就算阿喜你跟我讲着,我也是稀里糊涂的。反正怎么进城,只听你的就是了。”
阿喜拟定了主意,也知道围在这城门口是行不通,便带着苏穆芸和阿旭往偏处些寻了个破弃的老庙歇着。苏穆芸心里没有什么打算,自然是阿喜说什么,便都跟着她,只阿旭却也是没什么意见,也不知是铁了心要进遂城还是怎么,一路也是随阿喜走着。
好在阿喜身上随身带了些干粮,苏穆芸又去不远的河里打了些水,三人就着便坐在庙外的院子里算吃了个大概。苏穆芸一边小口地嚼着,一边不时地回头看看身后。
在这间不大的老庙里头,却住了不少的人。
已经不知留了多少年的老庙,墙壁处处裂纹,就连头上的遮盖也是破破烂烂,看着似乎随时会塌一样,可就是这一间庙,平和的朝年给了人信仰,又在战乱的时候给了庇佑。阿喜微微地叹了一口气,若是北国也能如此那便多好。
可北国的国君,德武帝昏庸无能,高武帝年幼无知,换了新朝的司马皇帝,只看那授下的一条条征税的文书和那紧闭着的城门便知,他终究,也不够资格庇佑百姓的天下。
“阿喜,你又在想什么想那么入神。”苏穆芸在阿喜眼前晃了晃自己的手,打断了她的情绪。
阿喜看着苏穆芸,吐了吐舌头,“我在想啊,就这么点干粮,却不够我们几日吃的,总不能饿着肚子去找你的成哥哥吧。”
“那怎么办,我们身上也没有银两,即便有,我看这儿也没有个能使着的地。”苏穆芸微翘起嘴唇,稍稍不去计较阿喜又拿着自己和成哥哥逗着乐。
阿旭相比着阿喜来,极其斯文地嚼着手里的干粮,看着阿喜不明意味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淡淡地说道:“同样,我孑无一物。”
“没有东西,可你有力气啊,山上那么多兔子野鸡的,不都是能充饥的?”阿喜努了努嘴,更何况,他不是还有几分练家子在身嘛。
阿旭却是皱了皱眉,眸子里极其地不乐意,这会连头都懒得抬起来看阿喜,只从唇间咬出了三个字,“我不去。”混蛋!阿喜咧着笑的嘴立马撇了开来,“你还会几分功夫呢,难不成要让我们两个姑娘家去。”
阿旭却是没搭理,墨黑的清眸间隙地看了阿喜一眼,那眸中的神情,似乎就是在不疼不痒地说着,“有何不可?”
阿喜狠狠地咬了一口手上的干粮,“没见过你这样狼心狗肺得寸进尺自私自利的,我真是想不通,当初你怎么会救我?”
“你想知道?”这一次,阿旭倒是接上了她的话茬。
“嗯?”
阿旭眉头一松,难得地没有摒着他那一张百年不动的脸,看着阿喜的眸子,也是染上了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意,“不因着别的,只你太丑罢了。”
“……你、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