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说得彻彻底底,一点情面都不留。成钰是下定了决心将自己心里的话说清楚了,“芸儿,我不想你在抱有希望了,所以我一定要跟你说清楚,我也会去跟阿喜说明白,她不喜欢我也没有关系,但是在我还没有放下对阿喜的心意之前,我真的没办法去接受其他人。”
成钰的话其实已经说得够绝情了,可是苏穆芸听着,却仍是不甘心,“可是,我不懂我跟阿喜差在了哪儿,明明阿喜可以做到的,我也都可以做到,为什么你会喜欢阿喜,却看不见我呢?”
“芸儿。”成钰皱了皱眉,“你也应该知道感情这种事真的强求不了的,并不是你比不上阿喜,只是我喜欢她,她便什么都是好的,旁人再好,却也是比不上她的好。”
苏穆芸又何尝不明白,她对成钰的心思何尝不是这样。
只是为什么偏偏是阿喜,若是其他任何一个人都可以,为什么偏偏是阿喜,为什么偏偏是他们这么朝夕相处的另一个人。
他们三个人一起长大,一起生活在一起,她和成哥哥相处的时间不必阿喜他们少丝毫,可为什么偏偏成哥哥却喜欢上她。苏穆芸实在有点不甘心,明明一直以来,在苏家村或是在阿喜心里,都是觉得他们才是相配的一对的。
苏穆芸想着,心里的话也是说了出来,“可是成哥哥,你知道吗?在阿喜的心里,一直都只是把你当成自己的哥哥,她……她不喜欢你,反而她一直觉得我们才是一对。苏家村所有的人都是这么认为的不是吗?”
苏穆芸着急了起来,心里的话也是一句句地往外冒着,“还有,还有你记得小时候吗?我六岁的时候,咱们玩办家酒,那时候我是新娘子你是新郎官,或许你没有当真,可是你知道吗成哥哥,从六岁那一次我穿着红纱裙嫁给你开始,在我心里,就一直只想着以后能像六岁时候一样,穿着红嫁衣嫁给你。成哥哥,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即便这么多年过去,可是苏穆芸还是觉得,当年她穿着红纱裙和成哥哥一起办家酒假成婚的时候,是她最幸福的时候,至少那时候,她是拥有过成哥哥一刻的。
她也一直期盼着,能有一天的时候,她可以真的嫁给成哥哥,做他的结发妻子。
成钰听着苏穆芸的话,却是微微地蹙起了眉头来。当年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会忘记。
那时候他们都还小,阿喜和芸儿不过也才六岁,正是闹腾的年纪。阿喜尤其,总是爱跟大安二牛他们爬树下水的。芸儿要安静一些,不过办家酒这些事情,芸儿也是会跟着阿喜一起掺和的。
只是他着实不喜欢这种,他知道自己与他们都不同,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他看着自己的亲人如何离开,他知道自己身上有着卸不下的责任。所以成钰从小也很少跟同龄的孩子一起玩闹。唯独只有那一次,他同意陪着他们一起去闹了。
但或许没有知道,他同意了的缘由,仅仅是因为二牛告诉他,那一日的新娘子,是阿喜,连红纱裙都给到了阿喜手上。
他终究那时候还只有十岁,即便再沉稳,依旧耐不住可以这样与阿喜接近的机会,所以,一向不会掺和这样玩闹的他,却同意了和他们一起玩办家酒,只是成钰也没有想到,那一次原本该是阿喜当新娘子的,不知道怎么的,到了那儿,却变成了芸儿。
他当然不能扫了大家的兴致,也只好这般由着了。但谁知道这样的阴差阳错,却竟然让苏穆芸存了这样的想法。
成钰想着,也是叹了一口气,“芸儿,那时候我们都还尚不足十岁,你也该知道这些办家酒的不过只是小孩子玩闹的游戏,我拗不过便只去了那一次,又如何可以当真,你若是不说,当年的事情,我也早忘了。”
“成哥哥……”成钰的话太过绝情,苏穆芸原本就在眼眶里打着转的眼泪,终于是忍不住落了下来,她想得那么多美好的事情,其实在成哥哥那儿却早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在成哥哥的心里,从来就未曾觉得他们是什么天造地设的一对过,一切都只不过是她自己在自作多情了。
可苏穆芸还是错了,六岁那年的事情,一直记得的,却还是不止她一个人。
一直在树后头听着他们说话的楚文胥,只听着苏穆芸和成钰的这几句话,眉头便是慢慢地蹙了起来。
他如何能忘记,当年在小树林的时候,他见着的那个丫头,便是手上拿着红纱裙,一副急匆匆恨不得立马甩脱了自己的模样。他听着从树林外村落里传来的声音,叫着苏婆婆家的丫头催促着她。
他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时她离开时候说过的那句话,“今天成哥哥好不容易答应当新郎官,却差点让你把我的正事给耽误了。”
那时候他就记住了成钰这个名字,也记得那一天的确是苏婆婆家的丫头,与成钰作为办家酒的新娘子和新郎官。
他真的没有想到,当年的那个丫头,竟然真的是苏穆芸,而不是阿喜那个小妮子。
楚文胥神情僵了僵,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好不容易找到了韩氏后裔,确定了她的身份,应该是件高兴的事情才对,可是他看着不远的苏穆芸,却竟然觉得自己心里,好像有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升了起来。好像总觉得,事情的结果,并不在自己的预期之内。
不知道怎么,他脑海里竟然一下子冒出了阿喜那个丫头的影子出来,想着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一身的脏兮兮,却一点都盖不住一双明亮的眸子,滴溜溜一转,满脑袋的主意都能冒了出来。
楚文胥记得当年那个丫头在树林里的时候,也是脏得很,和她有几分相像,也是因为这个,楚文胥才肯出手从毒蛇底头救了阿喜。
他想着,微微地摇了摇头,或许真的是因为狄阳也觉得像,所以他把希望多放在了阿喜身上,如今才会有这样怅然若失的感觉吧。他想,应该不会是因为那个丫头了。
其实看到那本兵道之书的时候,他就怀疑了,如今听着成钰和苏穆芸的话,想来也已经可以确定了,他一直要找的人,就是苏穆芸了。
时间的确是个能够消磨任何事情的东西,当年那个在树林里机灵俏皮的丫头,如今变得落落大方,稳重贤淑,只是到底,却少了当初的灵动可爱。
这其中唯一没有消磨的,大概就是苏穆芸对成钰的喜欢了吧,当年担心自己会耽误了她和成钰的办家酒,如今更是一门心思都放在了成钰的身上,只借着酒劲便是一股脑地都说了出来。
成钰这个名字,楚文胥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就有些忌讳了,这个男人,一直跟这个丫头朝夕相处了十多年。楚文胥从前的时候,也一直担心过近水楼台先得月,成钰会跟她更亲近。否则的话,他也不会十年后一有机会,便立马带着朝灵和狄阳到明国来找她了。
他知道,他的心里,终究是放不下苏婆婆家的那个丫头的。即便在之前的十多年时间里,他只和她见过两次,可是两次的时间,却足以让他记挂了十年。
楚文胥暗自地长舒了一口气,却也是奇怪,他如今在这儿亲耳听到苏穆芸对成钰的表白,倒没有自己从前想象中的那般失落,更多的甚至只是觉得,在担心兵道之书会因此落到成钰手上去了。或许,他对于当年那个丫头的感觉,也被时间消磨的只剩下挂念了吧。
不过是片刻功夫,楚文胥心里早已思虑万千,而前头的苏穆芸更是难过不已,只可惜成钰似乎是笃定了心思,丝毫不再松口,明明确确地决绝了苏穆芸,坦明了自己的心思。
苏穆芸心中羞愧难忍,又怎么能还在成钰跟前待得下去,抬手抹了抹眼睛,便是跑了开去。
成钰看着苏穆芸这番心中虽然也有些内疚,可终究是要面对的事情,成钰也只好由着她自己去冷静,叹了一声气又回去了宴席之中。
苏穆芸没脸见成钰,更也不想去见阿喜,她知道阿喜一直都是对自己好的,什么时候都先想着她,可是她真的一时之间没法接受成哥哥喜欢着阿喜的事实。
她需要一点时间冷静,便见着哪儿人少往着哪边跑去,不一会儿就跑到了屠龙帮后山的地方,寻着崖边坐了下来。
只是即便是没人的地方,苏穆芸却还是不敢放声哭着,只嘤嘤地一直啜泣着,肩膀也不断地抽搐着。
可她也全然没想到,前头热火朝天地办着酒宴,这后山的偏僻之地,却还是有人来了。
她坐在地上,脑袋埋在膝盖里,也看不到身后的动静,却只听着一个声音,在她的身后突然地想了起来,沉沉地嗓子很是好听,只可惜,却不是成哥哥的声音。
“既然这么难过,为何要连哭都要控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