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最前方的是姜炮筒。
他骂骂咧咧，手上拐杖连连戳着脚下的土地：“特娘的，老子当年上战场的时候，你妈还不知道在哪呢！现在一个小娃娃也敢在老子面前吵吵，你再和我吵吵一个试试？”
王面不改色：“我只需要你们村长出来，承认对我族的绝对臣服，你们全村再去做工，仅此而已。我并没有想要杀人的意思。”
“呵，”姜炮筒冷笑，“仅此而已？你咋不说要我们做你的奴隶啊！牛头人绝不屈服！”他手上拐杖向地面上重重一戳，然后高呼。
钟绝煜轻叹一声：“因为飞船降落在离他们很近的地方，估计牛头人村子是柏尔克斯军队第一个去的地方。现在的王还是肯好好交流的。”
莫云光情绪低落地说：“但是这就是两个文明的冲突啊，柏尔克斯自认为作为高等文明，高等生物，对这个低等星球的文明已经足够仁慈。但厄斯人又怎么能忍受为奴为仆，卑躬屈膝？”
这时，王眯起眼睛。“牛头人，不要挑战我们的底线。为我们工作，这应该是你们的荣耀！”
“我呸！”姜炮筒一口浓痰就上了王的脸，随后他手里拐杖一指，“开火！”
埋伏在村口的村民手上猎枪响起，击穿了王的身体。
可是他却没有倒下，而是拿出一块手绢擦掉了脸上的浓痰，看了一眼，扔在地上，阴沉着脸。
“我们抱着善意而来，你们却是这样对待我们么？我再最后说一次，你们只需要宣誓绝对臣服，再去做工就可以了。这不是永久的，只要二十年左右就可以了！我再问一遍你们的选择！”
钟绝煜苦笑着摇摇头：“二十年对柏尔克斯不算什么，他们平均寿命都是几千年，但是……唉。”
姜炮筒已经躲进村中，手再次一挥。
猎枪火舌喷吐。
王缓缓扬起手：“定点开火。”
一开始两边火力似乎各不相让，然后渐渐的村民们只剩下零零散散的枪声，然后就只剩下了王一边的声音。
姜炮筒躲在掩体后，腿打着颤。手里的拐也在抖。
身边是两个年轻小伙的尸体，他们是兄弟，也是自己儿子，但没叫过自己一声爸。
现在他们躺在冰冷冷的土地上，红色的血温乎着冰冷冷的土地。
王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手一挥，嘴里自言自语，或者是自己和自己交谈？
“进村，收拾他们的尸体，集体埋葬。”
“不要再开枪了，我们去下一个村子。”
姜炮筒突然冲了出来，手里挥舞着他的拐。
“老子和你拼了！”
王抬手一枪，打中小腿，姜炮筒在他身前倒下了。
王蹲下，看着他狰狞的脸，轻声开口，嘴里说出的却是一个女声：“为什么要这么做？活着不好么？”
姜炮筒狰狞的笑：“老子告诉你，老子过去二十多年，活着真特么不好。老子一闭眼，就想起那些一起扛过枪的家伙，那些狗娘养的家伙的那些脸，就在老子面前转啊转，老子就想给自己几个大耳刮子。当初为什么活下来了，死了不一了百了，死了多舒服！”
王拍拍他：“你有故事，我们也有故事，我们也有苦楚。”
“呸！”又是一口浓痰，“所以你们就要奴役我们吗！因为你们也有苦楚，就要将它丢给我们！”姜炮筒喘息着，“老子告诉你们，你们休想得到一个牛头人奴隶！”
背在身后的左手一扯，引信点燃。
下一刻，血肉纷飞。
太阳被染成红色。
王默默擦了一把脸上的血，站起身。
“收拾遗体。”
立即有一个小队出列，准备收拾。
砰！砰！砰！砰！砰！
爆炸声响彻云霄。
小队灰头土脸的从烟雾中跑了出来，王挥挥手，让它们入列，神色复杂。
村口密密麻麻全是地雷，没有空隙，就连村民防线背后，也是地雷。
他们就没想过后退。
只留了一条路，就是姜炮筒冲出来的路。
莫云光抽抽鼻子：“这就是牛头人打仗没有全尸的原因？”
钟绝煜也有几分感慨：“大概是的。”
王再次带着队伍前进，路上不断有轰炸声。
可是除了让士兵的盔甲上多一点血色和灰尘外，没有任何作用。
一只队伍沉默的前进，终于路过一个屋子，大门突然打开，一个母亲抱着婴儿就冲了出来。
砰！绑在身上的炸弹爆炸。
王这次没有擦脸上的血。
再经过另一座屋子，一个老婆子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可能是其他人看着她慢悠悠，但天晓得她过往三十年都没走过这么快了。
砰！
同样没有声音。
这是一场默剧。
一场黑色幽默。
侵略者已经放下屠刀，但被侵略者还在视死如归的发起冲锋。
这次是为在村口死去的人而发起冲锋。
钟绝煜拍了拍已经不再看屏幕的莫云光：“你应该庆幸现在掌管王的情绪的是之末或者哪个心软的家伙，换做那个军人，可能他们没有这种光荣的死法。”
莫云光扭头看天，眼拼命的眨啊眨。
钟绝煜叹了口气，又揉了揉她的脑袋。
这次莫云光没拍开他的手。
她突然开口：“为什么柏尔克斯要继续前进，如果他们撤退就不会有伤亡了。”
钟绝煜又叹了口气：“他们要表明态度，如果这次他们退了，那下次退不退，如果又有村子这么抵抗他们退不退？那他们怎么抓奴隶，怎么收集飞船能源？”
莫云光吸了吸鼻子：“歪理。”
钟绝煜无奈地摇摇头：“随你怎么想吧，但事实如此，历史如此。”
王带着士兵们继续前进着，有很长一截路没有人冲出来用自杀战术袭击。
因为村里已经没人了。
走到村子尽头，那里是去后山的路，一个中年牛头人，搬了个小马扎，坐在上山的必经之路上，看到王前来，他笑了，磕了磕手里的烟袋。
王走近，开口：“你这个村长比我想像的更懦弱无能，你有一群忠诚的子民，但你却没有和他们一样高尚的心。”
姜井笑了笑，起身：“他们求死，不是为我，是为他们自己，是为几十年前走了的那帮人，是为几十分钟前走了的那帮人，不是为我。”
王盯着他的眼睛：“你明明可以让他们从这里逃跑，你有这个时间。”
姜井苦笑一声：“因为我知道了那个选择的结局，所以想奋力一搏，改变一下宿命，没想到居然是一个更坏的结果。大概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如果我听那两个神使的，大概村民们都不会死吧。
是因为我的自私啊！
王沉默了一会：“我允许你自爆，来验证你的尊严。”
姜井摇摇头：“我不配这样高贵的死法，我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而已，另外，”他笑得更加苦涩，“我想留个全尸。”
王抬起手：“如你所愿。”
砰。
姜井倒在地上，无力的闭上眼睛。
天是红色的啊。
王看向山巅，那里还有一个牛头人的生命痕迹。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走了。
就当是对这个种族的敬意吧，他们不应该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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