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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徐在街边选了一家熟识的酒店,坐下不一会儿菜就上来了。一见有羊肉和狗肉,大家便格外兴奋,酒也喝得很快,转眼间就干下去三瓶孔府宴。几个人好像将别的事都忘了,只是说文学。石祥云慢慢才弄清楚,这些人都曾做过多年的作家梦,只是后来发现从政更实在,才改换信仰和追求的。第四瓶孔府宴眼看要喝完了,小徐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票子递给石祥云。
他说,我喝多了,不能动,你帮我将账结了。
几个人盯着那票子说,小徐,还是记在政研室的账上吧!
小徐说,不行,今天是我私人请大家。
石祥云走到后堂,将小徐的话对老板说了一遍。老板心领神会,干脆另用一个新本子将日期金额写好了。石祥云将自己的身份证号码写在后面,这也是小徐吩咐的。这样即便同事来查也查不出什么名堂来。
石祥云回到席上,刚坐下,小徐就站起来举着酒杯说,来,我们大家共饮了这杯酒。
见大家都站了起来,小徐继续说,喝这杯酒之前,我要说句话,上午组织部找我谈了话,让我当这个室的副主任,我推了半天没推掉。论资历论学识这位置本来轮不到我,可组织上硬要这么为难我,我也不好推辞。在此,借这杯酒,我想请大家日后多多帮助我、多多协助我。我先干了,你们干不干随意。
小徐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扭头就去厕所。
几个人面面相觑地站了一阵后,默不作声地将杯子喝空了,并将一只只空杯子亮给石祥云看。石祥云立刻觉察出那空杯子是一只只白眼在瞪他,心里有一种被小徐当枪使的感觉。
几个人不吃也不喝,坐在那里等小徐归席。
过了一会儿,老板过来说,徐主任喝醉了,正在后院吐呢!
“徐主任”三个字让大家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石祥云说,我去看看。
石祥云走了几步,听到身后桌椅乒乓地响起来,回头一看,那几个人也勉强地跟上来了。
小徐果然吐得一塌糊涂,蹲在那里几个人也拉不起来,不过头脑还比较清醒,他要别人都回去,有石祥云在这儿就行。说了几遍,那些人就真的走了。
他们一走,小徐马上站了起来说,祥云,我们找地方喝杯茶去。
石祥云说,你没醉?
小徐说,我是故意抠吐的,你没看出那几个家伙对我升职很不服气,没办法我只有真真假假地同他们斗,一直要斗到他们习惯了我这个主任才行。
二人来到楼上的小雅间。
老板问,要不要小姐陪?
小徐生气地说,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人?
老板笑着说,我这是职业道德,只要是宾客都得这么问。
关了门后,小徐长吁一声仰面倒在沙发上。
石祥云说,你真是料事如神,昨天的话今天就兑现了。
小徐说,在你面前我不说假话,我哪有那么神,是书记一个月前就暗示我了。你的事怎么样了?
石祥云说,这一回你可是大跌水准。
石祥云将今天上午见到宣传部正副部长的情形一一说了。
小徐半天不作声,然后才说,这就对了,上午同我一起谈话的有六个人,其中有两个是到统计局,陈部长的女婿当局长,另一个当副局长。陈部长的女婿在审计局当科长才一年多点时间,这样安排肯定是一种平衡。陈部长看来要去政协而不会是人大,去人大是不用这么照顾的。陈部长的位子也一定由外来人接替,这样才能解释副部长们的态度。不过你倒是沾了这军阀混战的光,不然,可真是磕头找不准菩萨。
石祥云又将早上苏江的一番行径说了。
小徐深刻同意苏江的看法,认为马局长当宣传部长的可能性很大,所以石祥云一定要抓紧时间,抢在老领导心思已经下岗,新头头又没上岗的时机里,将调动的事办妥了,不然,换了谁来也不会放走所谓人才的。
小徐忽然叹了一口气说,政坛险恶,还是你这一行好,对手只有自己,想斗就斗,想停就停,谁也不犯谁。
石祥云说,也不一定,你没见到老苏一天到晚裹着盔甲来防范我?
小徐说,你们那是幼儿园的游戏,和我们这里的明争暗斗,相差好几个档次。
石祥云记起王汉英,便问,统计局这么安排,那不是没有王汉英的位置了?
小徐说,我也想过,但没想出来。
石祥云说,他最近也开始写小说了。
小徐说,总不会安排他到文联去接你的职吧!
石祥云说,真的那样,狗也会笑出尿来。
小徐说,王汉英这人有时太认真了,太认真的人领导不喜欢不说,连女人也不喜欢。
石祥云说,可他还不是找着老婆了!
小徐说,那是二手货,称不上老婆。
石祥云说,那叫什么?
小徐说,只能叫性伙伴。
石祥云说,可人家不是过得很好。
小徐说,有你好吗?
石祥云本想说各人的境界不一样,标准也不一样,说不定他还瞧不起我们呢。他终于没有说出口,说出来的是另外一句话。
他说,我明天就去拿商调函,下午还有事要准备,得走了。
小徐说,我也要去铸钢厂看看。
石祥云说,那是个马蜂窝,别人都在躲,你怎么能上去捅?
小徐说,我心中有数,光看看,做些调查,不说话,不表态是出不了事的。干我们这行要主动跑,被动写,也就是多动腿、少动手、不动嘴。铸钢厂这个样子,我们再不去那就太不敏感了,不挨训也要挨批。